」
抬眸見遠處火光沖天,而他神色大變,逆著人流匆忙向著禁衛司趕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心底有寒意漸生。
我又一次被丟下了。
原來,被丟下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人潮混亂中,我被裹挾到了相反的方向,腳也不知道被踩了多少次,最后終是沖出了人群的裹挾,停在了江邊石階上。
他這樣的驚慌失措,是因為嚴鶴寧在禁衛司吧。
因擔憂嚴鶴寧而匆匆離去,他好像并沒有想過在混亂攢動的人群中我也會恐懼不安,他也并不曾考慮過市井魚龍混雜中我又會碰見什麼人。
我坐在江邊的臺階上,涼風吹過,清涼入骨。
禁衛司方向的火光漸漸小了,大概已經無事了吧。
「姑娘,擦一擦吧。」
我抬眸望去,撞見一雙清澈的眸子,有人正遞著一方帕子,我愣愣地接過,這才看見手背上的擦傷,帶著血跡。
「姑娘怎麼一個人在此?人群混亂,未免太過危險。」
我想起了剛才孟時齊毫不猶豫地朝著禁衛司跑去的背影,他并不記得身旁還有一人,我只能低頭苦笑道:「走散了……」
或許,從不曾一起過。
不過這次,是真的散了。
8
那些丫鬟仆從們找來的時候,便只看到了我一人獨坐在江邊。
「少夫人,少爺去哪兒了?聽說街上出事了,老爺夫人很是擔心,特命奴才們來尋。」
我指了指禁衛司的方向,自嘲一笑,「他去了那兒。」
回了孟府,二老追問孟時齊的去向。
我沉默片刻,仍舊恭順地回答道:「禁衛司走水,他去救火了。」
二老對視一眼,神色大變,然后試探性地看向我。
我笑著說了一聲,「游玩困乏,我先回去歇著了。」
轉身的那一瞬間,我覺得筋疲力盡,再也笑不出來。
嚴鶴寧駐守禁衛司,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甚至于不用點破,也都明白孟時齊是為了誰而去。
夜半時分,他回來了。
孟家二老并沒睡,一直坐在正堂等他,等他回來,直接請家法。
那些丫鬟們敲門說讓我去看看,要不然他就會被打死了。
我剛抬腳進了正門,便聽見孟老訓斥著他:「你把和安一個人丟在大街上,她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孟時齊跪在地上,將頭邁向一旁,不以為意地說道:「宋和安她不是好好兒的回來了嘛,況且成婚之日我就說過,她自己非要嫁進來的,就該她受著。」
今日運氣好,安然而歸,若運氣不好呢?
是我非要嫁進來的?若非上意已決,若非為了孟、宋兩家,我何至于此?
明眼人都看出了這門婚事盛大中帶著倉促,更像是為了向某人表明態度和忠心。
只有孟時齊像個傻子,無知無畏。
當日,我就說過要退婚了,并不是非他不可。
宋家欠我,孟家也欠我,這就是孟家二老次次為我出頭的原因。
我邁出的步伐收了回來,任由孟老手中的長鞭落下,抽在他的脊梁上。借他所言,這鞭子也該他受著。就算為了孟家,他也挨得不冤。
9
可是這件事似乎也讓他下定了決心。
他終是拖著滿身的傷,叩開了我的房門,「我們和離吧。」
語氣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眼神中滿是半分不讓的執拗。縱使背后傷痕累累,那些疼痛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定。
他把和離書遞了過來,上面的墨痕還沒有干。
我接了過來,看了半晌,心中微澀,只低聲說道:「這和離書我接下了,可現在還不是公開的時機,就勞煩你與我維持現狀,待時機到了,我自會離開。」
他遲疑了片刻,而后道:「也好,盡快告知宋伯父吧。」
說完,他便踉蹌著步伐離開了,背上的血跡浸透了衣衫。
原來,他以為我留下時間是在思考該如何告知家里。
這樣也好。
只要……尋到合適時機,便可以解脫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算他見了我,也會將頭轉向一邊,冷漠離去。
又是秋日圍獵時,只不過這次我瞧著嚴鶴寧的颯颯英姿和精湛箭術,再無比較心思,只遠遠欣賞著,贊嘆著。
這樣不凡的女子,合該綻放光芒,不該困于后宅方寸之地。
夜深了,我卻毫無睡意,坐在外面看月亮。
卻聽見營中異動,不多時便有人高聲道:「有刺客,快快護駕!」
話音未落,便有無數火箭射入,營內火光四起。
帝、后二人匆忙而出,嚴鶴寧率兵守在他們身側,可惜刺殺之人有備而來,進攻之勢頗為猛烈,此次圍場部署的兵力已比往日增長數倍,竟然有不敵之勢。
孟時齊看到嚴鶴寧陷于廝殺之中,便也跟著沖了過去。
皇帝所在之處,才是矛頭所指之處,我護著一干不會武功的命婦和貴女們,找到隱蔽處,讓她們先躲著。
而我折了回去。
皇帝的右臂似乎受了傷,此刻正有數名黑衣人羽箭齊發,那為首的幾人,箭矢所指恰是帝后和孟時齊。
可孟時齊正陷入酣戰,難以抽身。
而嚴鶴寧注意到了,可她似乎難以兩全。
她如今所處的位置,護帝、后,便護不得孟時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