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不愿爭,可這次偏偏要爭。
我撂下一句狠話,賭氣似的說道:「我定然會變成你喜歡的模樣,你別想娶旁人。」
說完,我甩袖離開,那是我們第一次不歡而散。
他喜歡女將軍嚴鶴寧,喜歡那英姿颯爽的傳奇女子。
我拋下女紅詩書,去學射箭,練長鞭。
長箭磨破了我的指腹,長鞭將掌心勒出了紅痕,可我仍不愿后退一步。
他看著我的執拗模樣,將我緊緊攥起的手掌掰開,為我涂抹著藥膏。
他一邊上藥,一邊云淡風輕地說道:「你做這些不過是無用功,不要白費力氣了,你……終究是比不了她的。」
是呀,比不了。
在我學著詩書禮樂的時候,她已經在戰場上廝殺了,在我受著父輩庇護的時候,她已經可以保家衛國、駐守邊關了……
在孟時齊的眼里,我永遠是不經風霜的溫室嬌花,脆弱易凋。而嚴鶴寧則是他心中高懸的關山明月,英姿颯颯,生機勃勃。
在他心里,大概我永遠也比不上她。
可比不上,就要將他拱手相讓嗎?
我做不到。
父親也說過我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看似溫婉,實則認定的事不撞南墻不回頭。
秋來,陛下舉辦牧場圍獵活動,重臣可攜眷同行。
我在圍場上,目睹了嚴鶴寧的風姿。
她在馬背上三箭齊發,引得眾人紛紛喝彩,就連高座之上的少年君王都露出了欣賞的目光。
而孟時齊的視線,從沒有離開過她。
那一刻大概是真的沖動了,我想和嚴鶴寧比試箭術。
當我提出來的時候,在座的都笑了,覺得我不自量力。
誠然,他們想得是對的。
與嚴鶴寧比試箭術,我確實輸得很慘。
我最好的成績不過是射中靶心,連中三環,而她蒙著眼,箭矢便能穿透我的箭,且例無虛發。
她真的很耀眼奪目,如同明珠一般,我也發自真心地稱贊著她:「嚴將軍,你真的很厲害。」
箭術輸給了她,我心服口服。
可把人輸給她,我不甘……
3
我更加拼命地練習射御之術,為的就是成為馬背上英姿颯颯的女子。
可是當我的手被磨破了許多口子時,他奪走了我手中的弓箭,一怒之下扔在了地上,轉而道:「宋和安,你清醒一點,哪怕你把箭術練到登峰造極,你也不是她。」
從馬背上摔下來我沒哭,弓箭磨得滿手傷口的時候,我也沒哭,可這個時候,我竟繃不住了,蹲在地上哭了許久。
我較勁了許久,不過是自己的獨角戲。
孟時齊覺得我執迷不悟,很是可笑,而嚴鶴寧,我如臨大敵的人,她依舊在軍營里瀟灑肆意,綻放著屬于她的風華,從不曾將我放在心上。
我像是一瞬間泄了氣一樣,再也沒有想去爭一爭的勁兒。
大概……真的不屬于我吧。
「我們退婚吧。」聽到我說這句話,孟時齊的眼眸瞬間有了光彩。
他扣著我的肩膀,喜不自禁,「當真?」
他的反問中帶著期待,也帶著小心翼翼,生怕我下一刻反悔了。
我無力地點了點頭。
他卻是如釋重負,迅速起身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笑道:「我要去告訴鶴寧這件事,以后沒有婚約了,沒有了……」
他笑得好開心,周身盡是輕松愉悅的氣息。
我望著他的背影,淚珠卻滴落在手上的傷口上,有淡淡的刺痛。
從那以后,我不碰弓箭,再度拾起了書卷。
輕撫紙頁,墨香盈袖,我的心得到了平靜。
可是,丫鬟說嚴將軍想要見我。
那個從不與京中閨秀們相交的女將軍,第一次向閨閣女子遞上了拜帖。
4
將她迎入府內,我親自烹茶以待。
她的著裝向來簡潔,緊袖束腰,干脆利落,全身上下沒有半點珠翠,卻憑著一身颯爽氣質,讓人過目難忘。
我將茶杯遞到她的面前,她卻輕嘆一聲:「宋姑娘,抱歉。」
我抬眸看著她,很真誠地說了一句:「嚴將軍,我很羨慕你。」
羨慕你縱馬疆場、自由自在,更羨慕你可以毫不費力就奪走他所有的目光……
她端起茶杯,輕飲一口,又抬眸打量著室內陳設,笑道:「這茶真的很香,我就從來學不好這烹茶之術,也畫不來妙筆丹青,更作不了詩詞歌賦,宋姑娘羨慕我的時候,焉知我不曾羨慕過你?」
她落落大方,一派坦然姿態,就算說著羨慕,眼底也盡是堅定與自信。
我將手中茶杯輕放,環顧四下,墻上確實掛著我親手作的畫,親筆題的詞,可是孟時齊看不到,準確來說,他不在意,就算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又怎樣?詩作才名遠播又如何?書法得名家稱贊又怎樣?他全然是不在意的,他只看到了馬背上的颯爽英姿。
她輕聲解釋道:「我只將他視為同僚,我一心家國,對他沒有半點男女情分,也無意介入你們的故事。」
「嚴將軍說笑了,我與他不會再有故事了。」
她不解釋這一番,我或許還能好受些,就當我成全了兩情相悅的有情人。
可如今,我沒有輸給她,卻輸給了他的一廂情愿。
她放下茶杯,離開了宋府。
隔日,我便聽說孟時齊的壯舉,他當著校場眾多將士的面,向嚴鶴寧表明了心意,立下了海誓山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