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但遠山長，云山亂，曉山青。」

「我們都不在當年了。」

「你要走嗎？」我問她，我記得她的所有好，卻忽生了怯意，「從城外撿回我的，也是你，不是楚欣然對不對？」

「是。」

她只是說：「春時，你長大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那您呢？」

「自有前塵需要我去了斷。」她這樣說道。

18

我回到宮里，迎接我的是一枚鳳璽。

「恭賀娘娘。」

從宮人的聲音里，我捕捉到了云青的影子。

「你究竟是誰，我該稱你為陛下，云青……還是阿楚那個世界里，陪伴她的黑貓？」

「沒有分別的。」他說，「我從來就是孑然一身，守著鮫人燭。直至它顛沛落入楚欣然手里, 我再遇見了阿楚。」

「陪伴過一程又一程。」

「就是如此。」

我的指尖尚存有一絲油膩的魚脂。

「楚欣然她？」

「真的死了。畢竟, 這是你的愿望, 不是嗎？」

是的。

無論是上一世的折辱，還是這一世的逼迫。

我都想讓她死。

因為我不甘心, 我絕不甘心。

云青走過來, 附在我耳邊：「阿楚便借此放出消息, 說是楚欣然死于宮中走水, 從此再無消息。而她, 則會重新以阿楚的身份, 浪跡天涯。」

這便是她口中的「前塵盡斬」。

是啊, 我知道的。

那樣一只驕矜的鳳凰, 她見過比這個世界更加繁盛的事物，怎麼會甘心困在四方的宮墻里。

我接過鳳璽，聽著下面高喊「千秋萬歲」。

楚欣然從前所言的體面，不過如此。

而如今, 天下盡在我手中。

我去找人殺了上輩子凌辱我的太監, 又找來人將秋草的尸骨收殮起來, 歸還故土。

這是我能做的全部。

過不了半個月，梨妃抱了一個孩子來到我宮里。

「這是誰？」

我驚異于他的面孔與云青有三四成相似。

「是陛下的胞弟。」梨妃嘆氣, 「這孩子自小流落鄉野，脾氣很是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 孩子直勾勾盯著我，手中搓著一團油膩的蠟脂。

「姐姐, 你想要許個愿嗎？」

我看著他，笑了。

「好啊, 我要這天下太平, 海晏河清。」

19

「圣上駕崩！」

陽春三月, 我停筆，看著窗欞外的柳絮與紙錢一同飄飛。

傳聞陛下死前, 身旁的矮榻上還燃著一根蠟燭。

他真是做足了準備。

我暗笑。

這天氣很好，若是馬跑得快些，死遁的陛下應該隨著這些柳絮一起到阿楚隱居的江南。

他們遂了他們的愿望, 倒是留給我一個爛攤子。

也不算是爛攤子，一個我心神向往的——富貴前程。

我牽著小孩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權力的最頂峰。

「祈和十八年，皇帝駕崩。其幼弟繼位, 春時皇后垂簾聽政。」

你瞧, 我如愿了。

番外

《異國錄》有云：有小國名祈，近海遠山。傳言祈國至寶——鮫人燭，世代流傳, 可遂人愿。有女名春時, 后也。其功赫赫, 世代相傳。

「真有能實現人愿望的鮫人燭嗎？」女孩看了一眼臟舊的紙卷，抱著貓，「不會只是傳言吧。」

黑貓打了個盹, 背過身。

「這種事情，誰能知道呢？」

窗外梨花簌簌飄落，似是翻卷過一場又一場美夢。

備案號:YXXBJroAbjNeR2hLDYDdGIdP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