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那相爺父親怒斥完,揚手就要打我。
我舉起帝王賜的令牌。
他定認得。
看著他的手僵在半空不敢落下來,目露驚疑的樣子。
可笑至極。
我忽地笑起來。
「哈哈哈。」
眼淚滾落臉頰。
我跌跌撞撞、又哭又笑地朝自己院子走去。
我在期待什麼呢?
我到底在期待什麼?
我一個勁地問自己,就像一個即將溺亡的人,想要抓住點什麼?
我抓住手中的令牌。
亦代表權勢。
翠竹幫我沐浴的時候,告訴我脖子傷了。
我淡淡地應了聲,不為所動,亦感知不到疼痛。
看著包扎丑陋的手和手中的龍紋玉佩。
「翠竹。」
「小姐。」
「這塊玉佩好看嗎?」我問。
「好看,奴婢沒有見過比這更好看的玉佩。」
何止翠竹沒見過,我亦不曾。
但是盛玉燕有,且有好幾樣。
翠竹跪在我面前。
手覆在那玉佩上:「小姐,您去哪里,奴婢便去哪里,生死不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能去哪里呢?」
一只鴿子飛落在窗前架子上。
我那筆友又來信了。
我看著信,他信中寫了幾首偶感的小詩。
皆是旭日東升、柳暗花明、未來可期……
我忍不住悲哀。
我還有未來嗎?
起筆寫下絕情的話語:「我即將進宮,往后不要再聯系,至此一別,江湖不念。」
4
我又被禁足了。
外面風云變幻我不知曉。
盛玉燕來炫耀過幾次,她與九皇子游山玩水、吟詩作賦。
「宮里好似不要你進宮了呢,可你又與謝家公子退親,往后可怎麼辦呀?有哪戶好人家肯要你做媳婦?」
我抬眸看向她:「要不我委屈點,替你嫁去九皇子府?」
「你,你不要臉。」盛玉燕氣得拂袖而去。
終于安靜了。
我輕輕噓出口氣。
那日,陽光明媚,父親疾步來到我院中。
看我的眼神里似有打量,更有幾分猜疑和忌憚。
我坐在凳子上不為所動,任由他看。
「你與皇上說要從正陽門進宮為后?」
「是。」
他一巴掌拍在桌幾上,怒斥道:「你好大的膽子!」
我靜默不語。
揣測著帝王到底要如何行事?是如我所愿?還是一頂小轎抬我進宮?
我總覺得是前者。
圣旨來的時候,我更確定了。
我跪在地上,聽著宣旨的人念了一炷香溢美的詞,暈乎乎地聽到。
「以金冊金寶立爾為皇后。爾其抵承懿訓,表正掖庭。榮昭璽紱,永期繁祉之綏。」
我深深吸了口氣:「臣女接旨。」
接下圣旨,我就是板上釘釘的皇后。
看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又滿目嫉妒的盛玉燕。
我回以一笑。
她想要做到皇后,怕是要經過很多輪拼搏廝殺,以后見到我,得伏跪在地,喚我一聲皇后娘娘。
眸中都是深沉、不悅的母親。
只要我過得得意,讓九皇子遠離朝堂,沒有奪嫡的資格,就是對她偏心最大報復。
與宮中宣旨之人寒暄的父親,我看著天上烈陽,扯出一抹沉冷的笑。
一萬禁軍開道、十六抬大轎,正陽門進宮的皇后,我是該狠狠笑一笑。
小人得志,不過如此。
我這般想著。
婚期卻是越來越近。
帝王賞了無數珍貴珠寶,便是曾經求而不得的美玉、千金難求的東珠、深海珊瑚,都隨意丟在角落。
我看著那架子上的鳳袍,紅綢上的鳳冠。
伸出手摸上去。
這一刻,我對權勢的渴望,無比濃烈。
父親沉著臉過來的時候,我就站在鳳袍面前,笑著問他:「父親,你看這鳳袍美嗎?」
「……」
「如果你是來勸我入宮后,多多為九皇子美言,就別開口了,我不會。
「如果是要我伺候好皇上,更不必開口,我是中宮皇后,他是我的夫,我自萬事以他為先。」
我把他所有話都堵了回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他深深看了我片刻:「你好自為之。」
母親更過分了。
她說:「以色侍君,焉能長久。」
「母親說話總是前后矛盾,當初要我進宮,你夸我聰慧,如今又詆毀我空有容貌。
「可是母親,你偏寵的盛玉燕不單單蠢,更連美貌都沒有,豈不是更慘。」
好吧,三言兩語,又戳中她的肺管子。
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心中痛快至極。
進宮那天,我只帶了翠竹。
奶娘一家,伺候過我的人,我都賞了賣身契,給了豐厚的銀子,讓他們各自謀生去。
我坐在寬大的鳳輦中,聽著絲竹聲聲。
即便鳳冠沉重,我依舊腰桿挺得筆直。
鞭子甩出的聲音噼啪作響。
我聽到文武百官跪下行禮:「臣等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蓋頭之下,我看不見這盛況。
但是血液卻沸騰起來。
直到一只大手伸進鳳輦,一道帶著喜悅的聲音傳到我耳邊:「梓童,來。」
我輕輕顫了顫,打了個激靈。
把染了大紅丹蔻的手伸出去,被帝王握住扶出鳳輦。
我聽到陣陣抽氣聲。
是了。
今日敬天地祖宗,是皇后一個人的事情,帝王可以不來。
但是他來了。
從正陽門進,已是恩寵。
如今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他輕輕摩挲著我的手:「怕嗎?」
「有皇上在,我……臣妾不怕。」
他低沉而笑:「那鳳冠重嗎?」
我想說重。
但這話不能說。
便委婉道:「欲戴其冠,先承其重。」
5
坐在未央宮的鳳床上,龍鳳呈祥的蓋頭被玉如意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