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比我懂得克制,終究還是在將我壓在床上扒光前喘著氣停下了。
他的頭就搭在我肩頭,濕熱的氣息噴在我臉頰,他的額頭帶著一層薄汗。
屋子里安靜得可怕,只余下他的喘息。
「聞聲……」
「嗯?」
「日后再招我,我真不知曉還忍不忍得了。」他聲音低啞,說不出地惑人。
「竟然還有宋御史忍不了的事兒。」
這日吃飯時,月亮已老高了。
朝中查出貪腐舞弊大案,牽連甚廣。
宋晉腳不沾地地忙了五十多天,我阿爹牽扯案中,不過聽聞他只收了些許銀子。
最后留下了命,被罷了官。
此事阿公倒是比我先知曉。
我還怕他傷心,結果阿公想得極開。
說我阿爹不是做官的料,如今失了官,便讓他學一學做人的道理。
我深以為然。
不等我們去尋他,我阿爹帶著一家老小先尋來了莊子。
他們為何而來,我同阿公心里有數。
不待我阿爹開口,阿公便將他的話頭給堵了。
「莊子的主意你們不用打,這是你娘的,她也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莊子日后是聲聲的嫁妝。」
「當日你們也在,棠花巷的院子、東大街的鋪子都給你們了,日后怎麼過,全憑你們自己。」
「云廷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用我多說,此次若不是他保你一命,估計菜市口定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如此他也算是還了你的養恩,日后莫去煩他,叫他好生為百姓做事兒,你們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阿公說得不留余地,我阿爹垂著腦袋,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嘉冉也是您孫兒,您就不疼他?」宋晉他阿娘挑著細眉,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們疼他就夠了,我也乏了,要歇個晌,喝了這茶你們便走吧!日后也別來了。」
阿公慢悠悠出去了。
「聲聲……」阿爹看了一眼宋晉他阿娘,終于沖著我開了口。
我對他早就失望透了,也沒了希冀,只是不愿同他多講一句話。
便將身上早早備好的一千兩銀票遞給了他。
他瞟了一眼女人,終究沒敢拿。
「打發叫花子呢?」女人將銀票撿起來翻看,十指纖纖。
「要飯的還要挑食不成?我如今還能心平氣和同你說話,是看在你生了宋晉一場的分上。」
「我阿爹膽小如鼠,旁人給他銀錢他也沒膽子收,家中那許多說不出來路的銀錢何處來的?想必你比我阿爹更清楚。」
「你說老天爺給你美貌同膽量的時候,怎生沒多分點給你那腦子?我阿爹一個五品散官,給他銀子有何用?他能給人家什麼?」
「他們是想著害宋晉呢!若不是陛下信他,他這官還做不做得?」
「你既不教他養他,日后也別害他,出去萬不要提你是他娘。」
我喝了口茶,慢悠悠說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叫我兒不認我了不成?」她一拍桌子,看著我呵斥道。
即便是個美人兒,可柳眉倒豎,生出橫肉來,也就不美了。
「你不知我是什麼東西嗎?我是宋大人還在時就給宋晉定下的媳婦兒。」
「旁人知不知曉你同我阿爹原本是什麼關系?你猜陛下為何后來同意我同宋晉的婚事了?一是惜才,另一個是可憐我同宋晉,竟然遇上了你們這樣一對沒皮沒臉的父母。」
陛下要給宋晉賜婚,宋晉不愿意,說已有了婚約。
陛下自不信他,他才將我同他自幼就有婚約的事情講了。
這就是他那已定親了的傳言的出處。
他們看著我,并不羞憤,只滿臉驚恐,約莫是沒想過陛下竟會知曉那些舊事吧?
那一千兩銀票終究還是拿走了。
八月我如愿嫁給了宋晉。
又將阿公接進了我家,宋晉依舊忙得腳不沾地,我一年中總有兩三個月待在關外。
我的人生已太過圓滿,圓滿得我有時不知所措。
即便不知所措,可我依舊這樣執著地堅守著。
其實一直守護著不曾放手的人是不善言辭的宋晉,若不是他,早沒了今日的我們。
他同我說過,不要輕言放棄,峰回路轉處,總有想象不到的驚喜在等著。
他說若這都是命中注定,他便信命。
我不信命,可我信他。
番外
我記性極好,可總記不全幼時的事兒。
只一件事情清清楚楚,有一日父親外出歸了家,說給我定下了一門親事。
他那日喝了酒,臉頰還泛著紅,可極歡快。
「聞聲那小人兒,日后定然了不得,我兒娶了她,有大福氣。」
我將這句話記了許多許多年,后來父親沒了,母親要嫁到聞家,我心中諸多不恥。
最遺憾的,便是不能再娶那個父親說娶了就有大福氣的小人兒了。
這種遺憾貫穿了長長的好些年,從我見她的第一眼開始。
那是母親嫁進聞家的第二日,舅父將我送到了棠花巷子。
聞家是極簡單的門廳,我跨過門檻,那個小人兒就站在刻著大福字的照壁下。
我知她比我小四歲,已然十二了。
她穿著一條海棠紅的裙子,配的是品綠的衫子,齊眉薄薄一層黑發,臉頰飽滿瑩潤。
她呆呆看著我,許久后竟像模像樣地咂巴了一下嘴,沖著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