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惶恐地瞅著我，鴉青色的長睫輕顫，上面還泛著瑩潤的光。

看起來是那麼無辜又脆弱。

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很多時候，我都想把宋毓澤排除在外。

畢竟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是屬于我和皇后的。

許多事，他毫不知情。

可這樣的想法也只是一閃而過而已。

畢竟，他再無辜再不知情，都是這場陰謀的既得利益者。

從前我很疑惑。

僅僅是被皇后掐死丟亂葬崗。

但我后來也被張家上下寵愛，足以彌補皇后對我的傷害。

何來這麼深的恨意呢？

直到近日才明白，我不是生來便有記憶。

而是帶著記憶重生。

前世的我，也像今生這般嫁給了宋毓澤。

懷揣著最簡單直白的女兒心思嫁給了豐神俊朗的宋毓澤。

上一世，沒有昭王的出現。

再加上我那時一腔心思都撲在他身上。

為了他，我勸張德妃與皇后化干戈為玉帛。

為了他，我央求張家齊心協力效忠他。

還有皇后在后保駕護航，宋毓澤的太子當得可謂是順風順水。

后來，他順利登基。

皇后卻卸磨殺驢。

先是設計我與乞丐私通，后是偽造張家通敵的證據，將我們斬殺的斬殺，流放的流放。

臨死的那一刻，她遺憾地告訴我：

「原本看在你勞心勞力為澤兒付出的份上，本宮可以容忍你的存在。」

「可惜，誰叫你竟然是本宮的親生女兒呢？」

「你這個小賤人命那麼硬，沒被掐死也沒被野獸啃食，居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然后，她用最兇殘的手段殺了我。

……

我面目猙獰。

宋毓澤感到害怕。

我閉了閉眼，將那些翻涌上來的恐怖記憶全部壓下去。

正欲說些軟話來安撫宋毓澤。

咻！

一支箭矢破空襲來。

直射宋毓澤的心臟。

我想也沒想，撲身替他擋了那一箭。

昏迷前，我最后看到的就是宋毓澤那怔愣的神情。

19

醒來是在東宮。

耳邊傳來李景予暴躁的聲音：

「我姐為了你的太子之位嘔心瀝血，現在又連累她中箭，你還是人嗎？」

連珠炮似的，話不斷地往外蹦。

讓人根本接不上話。

我感到煩，打斷：

「好啦！別說了。」

李景予這才罷休，推開呆愣的宋毓澤，到床邊噓寒問暖：

「姐姐，你感覺怎麼樣？」

「傷口還疼不疼啊？」

「不疼了。」

殺手事先演練過。

也知輕重。

這個傷勢只會讓我陷入昏迷，而不會要我性命。

我輕言細語好生安慰，才堪堪止住了李景予的憂心。

末了，我叫他先下去休息。

須臾，寢居里只剩下我和宋毓澤二人。

他定定地望了我許久，忽而沒頭沒腦地問：

「為什麼？」

我愣，「什麼？」

「為什麼要舍身救我？」

我如實答：

「因為你死了，我這太子妃就沒轍了啊！」

可今天的宋毓澤很奇怪。

他不依不饒地追問：

「只是這樣嗎？」

「不然呢？」

顯然，這個回答不是宋毓澤所期望的。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旋即失望地收回眼神，道：

「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20

我奮不顧身為其擋箭的結果就是，給外人樹立了一個我深愛宋毓澤的癡情形象。

包括皇后在內，對此都深信不疑。

她紆尊降貴來東宮來探望我。

一番虛情假意后，她道：

「你既嫁了太子，那便應該全身心為他著想。

」

「畢竟，你的榮辱都系在太子身上。」

皇后明敲暗打，讓我拿張家的資源替宋毓澤鋪路。

我表面恭順，道：

「是。」

皇后滿意地開。

不久，宋毓澤推門進來，耷拉著腦袋立在床邊，像做錯事的孩子。

半晌才道：

「我母后說的話，你千萬別放心上。」

「我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不必在意她的。」

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誰的日子？

我們的日子？

這是向我示好求和的訊號？

領悟出話中的意思后，我忍不住笑了。

好整以暇地瞅著他，衷心規勸：

「你最好別抱這個想法，否則后頭受傷的人只會是你。」

可惜宋毓澤聽不進去我的勸告，固執道：

「那也是我的事！」

撂下話后，他跑了。

似是為了證明他的決心，接下來我養傷的日子里他將奏折搬到我房中批閱。

一面虛心向我請教，一面貼身照顧我。

撇開宋毓澤太子這層身份。

摸著良心說，獲得了他的喜愛后，他會是個情郎。

奈何，我們生來就站在對立面。

21

我養傷期間，朝堂上風起云涌，發生了諸多事。

雖有文、張、李三大世家力挺，宋毓澤的儲君之位還是岌岌可危。

畢竟太子廢立的最終決定權始終掌握在皇帝手中。

所以，那些墻頭草們聞風而動，偷偷向宋路昭遞出了投名狀。

企圖掙一份從龍之功。

而宋路昭來者不拒。

將他們孝敬的金銀財寶和美人統統收下。

眾人見他喜歡，更加賣力地搜刮民脂民膏。

一下子，地方百姓怨聲載道。

可這些都被有心之人壓了下來。

但風聲還是傳到了我耳朵里。

我放下信，問一旁的宋毓澤：

「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什麼？」

宋毓澤轉身問我。

我直接將信紙遞給他，道：

「陛下想廢了你的太子之位，無非是覺得你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