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臨清一走,我也吹滅了屋內的蠟燭準備入睡。突然,窗戶被人輕輕叩響,我警覺往窗戶那里望了一眼。
我拿起桌上的燭臺,緩步靠近閉著的窗臺。
拉下窗上的扣鎖,我打開了那扇緊閉著的窗戶,窗外夜幕籠罩,皓月高懸,明亮的星星點綴著整個漆黑的夜空,凜風裹挾著細碎的雪片向我飄來。
而一人躍上窗臺,當我與他對視的時候,忽然就覺得他身后夜空中的星星也好,月亮也罷,好像都比不上他那雙細長而透澈的眼睛。
「玄……」我還未說完,他從窗臺上直直跌落下來。我連忙上前接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手指撫過他的后背,摸到了一手黏膩。
借著月光,我看見自己的手上滿是猩紅色。
我把他拖拽到床榻上,把自己的大氅墊在他的身下,然后拿濕布把窗臺和地面上的血跡都擦掉。
所幸之前我受傷時還留下了不少膏藥,我從柜子里取出幾瓶藥膏湊到床邊:「是你自己脫了,還是本宮幫你脫?」
「小僧受傷了,要娘娘關心才能好起來。」
我很是無語地解開他的領口,他胸口有一處箭傷,肩頭有兩處刀口,深可見骨。
「忍著。」我一邊說著,一邊為他的傷口上藥包扎。
我的手法并不算好,動作也粗魯得很,他倒也沒有異議,只是偶爾發出幾聲喘息聲。
只是殿內沒有點燈,我又怕點燈會把茗心招來,只能借著月光勉強看清。
「小僧現在很有那種還俗的欲望。」
「你話再多一點,本宮就送你去極樂世界。」
「牡丹花下死,小僧便是做鬼也……」
他還未說完,我在他傷口處輕拍了一下,他也不生氣,笑著側過頭去。
等包扎完,我才發現他身上的血都沾染到了我的衣服上,淺色的睡裙上留下了幾處突兀的暗紅色。
用來擦拭血跡的抹布,染血的衣物,剪下的繃帶……這些東西都得想法子先藏起來才行,至少要趕在傅臨清回來之前。
我快速收拾好那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塞到床底下,剛剛關上窗還未來得及換下身上衣物的時候,突然,我聽見暗道中傳來腳步聲,接著機關齒輪轉動聲響起,書柜應聲移動——
傅臨清回來了!
11.
玄澈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拉上了床榻,將身后的被子一掀,他藏進了被窩里,而我側身躺著,試圖遮住他的身形。
沒事的,沒事的,屋子里沒有點燈,窗戶關上了,帶血的抹布和藥罐子也收拾好了。
傅臨清從黑色甬道中走出,我故意揉著眼睛,一副被他吵醒的模樣。
「今天回來得真早啊。」我這麼說了一句,又瞇上了眼睛。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指尖微涼,而玄澈就躺在我的身后,只要傅臨清往床邊多走一步,就會發現我的被子里異樣隆起的一個人形。
我林寶珠就是個笨比,就不該開那扇窗戶救人。
傅臨清沒有接我的話,只是徑直朝門口走去,我提著的心即將放下之際,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突然開口道:
「林寶珠,你屋子里為什麼有一股……腥味?」
糟了,雖然我收拾好了帶血的東西,但屋內一直沒有好好通風過,血腥氣怎麼也散不掉。
我整個人都僵硬住,一只手探入枕下,另一只手緊攥著拳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指甲都幾乎嵌進了掌心,我故作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道:「我……癸水來了……就,一不小心弄褥子上了……大半夜也懶得叫茗心進來……」
傅臨清對這個沒有什麼興趣,說了句「林寶珠,你自己清理干凈」后便轉身離開了。
直到我聽不到他的腳步聲,才緩緩松開了緊握著的手,自己的掌心布滿了斑斑駁駁的血跡。下一刻,玄澈從背后握住了我的手,我的手指一僵,他用指腹摩挲過我的掌心,道:「別動,讓小僧為娘娘看手相。」
「本宮就該把你的眼珠子剜了。」我收回手,起身到屏風后換下染血的衣物,「卯時之前趕緊離開,南菀宮里都是傅臨清的眼線。」
「娘娘倒是心大,也不問問小僧是如何受的傷。」
「你要是想說,自然會告訴本宮。」我在桌旁坐下,拿起一塊紅薯餅咬了一口。
「小僧是為了截下一封信。」他舒舒服服地枕著我的枕頭,蓋著我的被子,「護送信件的人都解決掉了,沒有放走一個,所以傅臨清不會知道這件事。」
「和李家有關?」
「娘娘聰明,這信是王家寄送給皇上的,意圖鏟除李家。」
王家是皇后的母家……果然,自那日李家敢派人進宮刺殺之后,傅臨清便容不下李家了。或者換言之,傅臨清早就有想除去李家的準備,而刺殺一事不過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家守護著整個王城,王宮內的白翎衛都由李家掌管,自先帝時便是如此。
「皇上的手段還是老樣子,隨意嫁禍李家,再安上個文字獄的罪名,就輕輕松松能把這百年的世家連根拔起。
」玄澈從口袋里取出那封染血的信件,「幾年前的林家如此,現如今的李家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