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妃宮里的宮人換了一批,這下聽雪宮連一只麻雀都飛不出來了。李瑟瑟敢和她爹串通好安排刺客入宮,僅憑這一點,傅臨清便容不下李家。
不過 李家百年的根基,要一口吃下實在太難,但只要傅臨清想,時間從來不是問題。純妃如今說是在宮內養病,實則是被軟禁,而李家引火燒身尚不自知。
傅臨清夜里來南菀宮的時候,我正對照著太醫給的藥方子給自己換藥。正是秋季,回來的路上下了點雨,傷口沾了水,現下有些化膿了。
他進來的時候悄靜無聲,等到我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我的身后。
我壓下驚惶,面上風輕云淡道:「給我念念這藥方子。這太醫也真是,知道我不認字還偏要寫這些勞什子,直接說多方便。」
他「哦」了一聲,拿過藥方念了一遍,念完了問道:「朕念得可清楚?」
「陛下咬字清晰,發音準確,一口流利官話讓臣妾刮目相看。」
「玉容膏。」他湊近看了看藥瓶上的字,「朕還以為,朕的寶珠貴妃一夜之間竟學會了認字,看來是朕多心了。」
「早和你說過我不認字。」我蘸取了一些藥膏抹到傷口處,「從前林家的主母可不會讓一個妓子的女兒認字。」
他對我的傷不感興趣,對我的過去更不感興趣,隨意看了兩眼后便走向了書柜。一陣機關轉動的聲音過后,屋內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終于松了一口氣。那是騙他的,我其實認字。
好險,剛才差點就……我收拾好桌上的瓶瓶罐罐,吹滅了屋內的蠟燭,小心翼翼不觸碰到傷口,緩緩躺到榻上。
回憶起今早分別時玄澈的話,他說我是故人。
故人?
我十二歲回林家,十五歲林家倒臺跟了傅臨清,十七歲成了林貴妃,從未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和這位大歷圣僧有過交集。
更何況我對和尚沒有好感,也很少去法華殿參拜,如果我沒有記錯,傅臨清登基后的這三年里,玄澈是第一次入宮。
抬手輕輕撫上肩膀上的傷口,昨夜他為我包扎時留下的觸感密密麻麻浮現上來。
茗心說,玄澈一心求佛,對皇權毫無野心。既然沒有野心,他又為何在第一次見到我時就稱呼我為「貴妃娘娘」,一眼就知道地上倒著的是純妃。
甚至,他連陸小黍的位份都記得一清二楚。他對后宮的幾個妃嬪都如此熟悉,對前朝只會更為熟悉。
而他接近我,也極可能是因為我貴妃的身份。他以為我是寵妃,所以才冒險救下我,想從我這兒套取一些關于傅臨清的情報。只可惜他想錯了,我只是個障眼法,真正的寵妃是陸小黍。
不過都想利用我罷了,傅臨清也好,玄澈也罷。我實在乏累了,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8.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我本能地想用手撐著自己起床,卻不料牽動了傷口,不由得「啊」了一聲。
你別說,傷了胳膊還是怪煩人的。
側頭望向一邊,傅臨清正坐在桌前吃茶點,手里還拿著試毒用的銀針,聞聲朝我這里看了一眼。
「幾點了?」我用另一只未受傷胳膊支起身子,看向窗外的天空,「皇后的請安又來不及了。
」
「朕已經去皇后那里,替你請過假了。」他的臉色不太好。以前他每次從陸小黍那里回來,都嘴角含笑,像是中了頭獎,今天這臉色倒像是死了親爹,不知道的還以為陸小黍欠了他錢沒還。
而根據我這三年來的經驗,要麼是他和陸小黍鬧別扭了,要麼又有人欺負了陸小黍。要是前者,那他必然也不會給我好臉色,若是后者,那他又會指派我去除掉妃嬪。
反正橫豎我都落不著好處,這見鬼的人生。
「那你干脆多請幾天假,我早就不想去了。」我聽見自己可以不用去請安,又舒舒服服地躺了回去。
「死了就可以永遠不去請安了。」
嘖,傅臨清這小嘴可太甜了,真是小蜜抹了嘴。他沒提要我除去誰,卻又一副巴不得三天之內殺人的樣子,大概確實是和陸小黍吵架了。
真稀罕啊,膽小如鼠的陸小黍居然也會和傅臨清鬧脾氣。
「你說話這麼好聽,怎麼,你那陸常在又不合你心意了?」
「閉嘴。」他向我遞來一記眼刀,我把頭埋進被子里不去看他,只悶頭大睡,沒受傷的手探入枕頭下方。
傅臨清只小坐了一會兒,喝了點茶,吃了幾塊素心為我做的紅薯餅后便離開了。我將頭從被子里探出去,看向方才傅臨清坐著的椅子。
桌面上的茶水還留有余溫。
我一覺睡到了下午,素心正端著一碗剛溫好的粥走進來,這丫頭膽子小,問起話比較方便。于是我抬手把她招到床邊,問她宮里今天有沒有什麼事。
從素心口中我才得知,傅臨清確實替我請過假,而且這假期一放就是半個月。
除此之外宮里便沒有什麼大事了,若說有,那便是玄澈大師離宮了,回到了皇家龍臺寺繼續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