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再遇見李譽是皇后娘娘薨逝后不久,那天我爹上朝后遲遲不見歸家,二皇子的侍衛來我家告訴長姐,樂相因立新后一事與皇帝起了沖突,被皇上扣在宮里了。
長姐當即拿著當年先皇賜給我娘的紅纓槍帶著我進了宮,可前廷并不是那麼好進的,太后稱病不見人,二皇子的母妃也不愿涉險替我們出頭,一時間我們像兩只人見人厭的喪門犬,在宮里徘徊,不知道還能去哪。
別看我爹平時威風八面的,誰見了都要奉承幾句,但一旦遇險了,那些阿諛奉承的人全都明哲保身去了。
二皇子安慰我們,讓我們先回去等消息,他去皇帝那里說說。
長姐是極相信他的,可我不信,他的母妃都不敢出頭,他那麼膽小怕事。怎麼會忤逆母妃的意思。
于是我趁長姐不注意,搶了紅纓槍就往前廷跑。
雖然我爹素來偏心,只喜歡長姐和她娘,可我覺得我是將軍的女兒,就該有勇往直前的樣子。
然而我只知道前廷大概的方向,并不知道皇宮原來像個迷宮一樣,除了宮墻還是宮墻。
我問了好幾個宮人,結果一個向東指一個向西指,還有一個說自己也不知道,弄得我更不知道怎麼走了。
我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李譽的。
他問我去前廷做什麼,我說去救我爹。
他指了指我手上的紅纓槍,問我:「就拿著這個去?」
「這是先皇賜給我娘的。」
「你娘是誰?」
「平寧將軍。」
他聽后把手下的人支開,單獨和我說道:「你要是直接拿著槍去,保準你爹腦袋掉得更快。
」
我一下慌了,卻還是強作鎮定,「這是先皇賜的,陛下總要給先皇面子。」
「我父皇與皇祖父關系并不好。」他問我,「你是不是有一個側室生的姐姐?你父親更偏愛她?」
「你怎麼知道?」我驚訝地看著他。
「你去前廷,只需跟皇上講你爹如何偏心,你母親如何可憐,能把皇上講動了,你爹自然就能出來,至于這個——」他向我伸出了手,「我先替你保管,等事情結束了再找我拿。」
我半信半疑地將紅纓槍交給了他,然后被他的侍衛阿布帶去了前廷。
后來我才知道,皇上雖是正室所出,卻自小不受先皇喜歡,一直到先皇去世,兩人的嫌隙也未能解開,李譽讓我用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道理來擊皇上的軟肋,借此救出父親。
二十四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這個呆頭鵝原來也不是那麼呆,而是將所有的聰慧都藏了起來。
用李譽的法子,皇帝沒再為難我父親,只是堅持要立新后。
你看,君王之愛多涼薄啊,孝仁皇后尸骨未寒,那邊新人又將入主中宮。
出宮的時候,我爹問我剛剛在殿中的那些話都是誰教我的,我說是我自己想的,他懷疑地看著我,半晌才說:「我與你母親本就是一個錯誤,你不該拿你母親做文章。」
「是因為搬出我母親才救了你,你不開心是嗎?」我問他。
「以后,不要再提她了。」他說完抬起步子繼續向前走去。
「父親,」我叫住了他,大聲喊道,「我想習武,想成為我娘那樣的大將軍。」
這是我第一次向他說出我心里的想法,可我爹并沒有理我,只留給我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回到家后我才想起來,我娘的紅纓槍還沒拿回來,那時候我只知道李譽是四皇子,連住哪個宮都不知道,也不敢同長姐說我弄丟了紅纓槍,只盼著下次進宮的機會早點來。
可我爹自從宮中回家后,就一直稱病不上朝,連三皇子都不怎麼派人遞信來了,進宮似乎變得遙遙無期。
一日午后,我正在院里邊打盹邊學著長姐教給我的亂七八糟的針法,婢女彩屏突然說后門有兩個少年找我,「他們還說要還姑娘一樣東西。」
我立馬丟了針線跑去了后門,看到了李譽和九皇子,高興得快喊出來。
李譽特地出宮還我紅纓槍,為了表示感謝,我帶他們去吃了京城最好吃的莊樓,那可是皇宮里也吃不到的美味。
離開前九皇子對著我比畫了一番,我看不懂,李譽說:「他想請你來宮里多玩玩。」
九皇子點點頭,將腰牌從腰間取下,塞到了我手中。
那時候我以為九皇子是真的喜歡我才愿意同我玩的,后來想想,這也許是李譽的授意也未可知。
我雖然并不受我爹爹喜歡,但好歹也是相府嫡女、將門獨女,他拿住了我,對將來爭儲也大有增益。
他多麼工于算計啊,在后來的日子里,我看著那個善于隱藏的少年,一步步撕開偽裝,露出貪婪的獠牙,變成了我不認識的模樣。
二十五
在皇宮廝混的日子里,李譽教了我一些拳腳功夫,我想著等我及笄了就離家出走去參軍。
我都打聽好了,我娘是北營出身,北邊那些人都認識我娘,那我就去南營,南營的士兵普遍要矮小一些,我混進去也比較容易。
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長姐和二皇子的事終于還是被爹爹知道了,爹爹大發雷霆,將長姐困在家中,連帶著我也不能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