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氣得一拳打在他胸口。
我知他身子文弱,不通武功,省著力道打下去的。
不想他竟趁機訛上我,捂著胸口直喊疼。
待我準備扒開他衣襟查看傷勢時,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拉近,緊緊圈在懷里。
他的氣息近在咫尺,拂過耳畔,亂我心弦。
我一顆心怦怦亂跳,臉似火燒。
就這樣愣了一晌,聽見他低沉清朗的聲音:「卿卿,委屈你了。」
我輕拍著他的背,豪邁地說不委屈,不就是繡一件小小的嫁衣,再來十件我都不在怕的。
時至今日,看到崔嫣我才明白,他那句委屈你了飽含的深意。
后來,我和他一起繡完那件嫁衣,于蜀州成婚,在月老祠前許下山盟海誓,在姻緣樹下掛姻緣符約定來世今生。
回憶正濃,坐在對面的崔嫣忽然出聲拉回我的思緒。
風乍起,吹落瓣瓣海棠花。
她捻起落在我頭頂的花瓣,神色擔憂:「卿卿,你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適?可要喊大夫過來瞧瞧?」
我搖頭輕笑:「我無礙,只是看你繡嫁衣,想起了一些往事。」
「沒事就好。你在臨安無依無靠,又是女子,實在不易。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和我講。」
入府那日,她曾問起我來臨安的目的。
我騙她說來投奔親人,但他們已經搬走不知去向。
她沒有多疑,當了真,還讓府里的人多多照拂我。
「阿嫣,你和裴郎君一定要……白頭偕老。」
她低頭看著嫁衣,笑容有些悵惘:「但愿。」
13
轉眼五月初五端陽節將至,崔嫣在繡嫁衣之余,又繡起香囊。
布料選用月白色纏枝暗紋,香囊一面繡荷花鴛鴦紋,一面繡「安樂如意,長壽無極」
八字,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送給裴知瑯的。
按端陽的習俗,在香囊中放入艾草、川穹、白芷等藥草隨身佩戴,可辟邪驅瘟。因此有許多有情人會在這時節互相贈禮。
她打算拉著我一起繡。我推辭說繡工不佳,這才作罷。
上輩子我倒是也繡過一次香囊送給他,卻因為繡工太差害他被同僚嘲笑。打那以后我去繡樓向繡娘請教,閉關學了整整一月愣是沒學會。
我終于知道這門精細活兒不適合我,從此打消做女紅的念頭。
端陽這日,城郊有一場打馬球比賽。
崔嫣拉著崔夫人好一陣勸說,崔夫人終于點頭準許我們出門。
她從不是愛湊熱鬧的性子,大概只是因為裴家的郎君會參與打馬球。果然,一出府就瞧見裴家的馬車停在門口。
她和裴知瑯雖已經定下婚約,但礙于禮數,二人相互打完招呼,崔嫣就欲轉身坐上自家馬車。
她沒看見,轉身時裴知瑯眼中的落寞,他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大概想出聲留住她,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我轉頭朝崔府趕馬車的小廝遞了一個眼神,他立即上前告知崔嫣馬車壞了,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裴知瑯重重舒了一口氣,闊步上前,步子松快不少,勸道:「嫣娘,既然崔府的馬車壞了,不若坐我家的馬車。你我婚約既定,就算旁的人瞧見我們同乘一車,也不會有什麼閑言碎語。」
崔嫣的目光掠過他,看向裴府的馬車,有些猶豫:「會不會不太合適?」
裴府的馬車上還坐著裴知珩。
她臉皮薄,若是有旁人在場,她大概也不好意思將香囊送出去。
我走到裴家馬車前,隔著門簾,刻意軟著聲音朝里喊道:「裴二郎,我有些心里話想對你說,不知可否有興趣下馬車一聽。」
話音落下片刻,一只皙白如玉、指節修長的手挑開車簾,露出簾子后的裴知珩。
他懶洋洋地背靠馬車,眉頭一挑,斜睨了我一眼:「你?沒興趣。」
說罷,他放下車簾。
不是,這人能不能有點眼力見?
我主動上手挑起車簾,再次好言好語道:「不,你可以有興趣。」
他眼神怪異地瞅著我:「你有病?嗓子被公鴨咬了?」
「你……」丫的嗓子才被公鴨咬了。
不過我的話還沒說出口,裴知瑯已經開口解圍,他大概也看出我的意圖是為了給他和崔嫣創造獨處的機會。
最終經他勸說,裴知珩成功被我拽下來。
崔嫣臨上馬車前,悄悄塞給我一個香囊,在我耳畔低聲說了一句:「香囊替你繡好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把握了」。
同樣是鴛鴦戲水的花樣子,背面繡著「見之日光,長毋相忘」八字,底布用的是紫棠色八寶如意紋。
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是想讓我把這個香囊當做自己繡的,再送給裴知珩。
可,誰稀罕送他?
我默默將香囊揣進自己荷包。
裴家的馬車離開后,我和裴知珩坐上了崔府的馬車。
一路沉默,百無聊賴,最終裴知珩先開了口。
他大概也是真無聊,才會沒話找話說。
「說罷,你有什麼心里話要說?小爺給你個機會,勉強聽一聽。」
我呵呵一笑:「你讓我說我就說?我多沒面子。姑奶奶我不說了。」
原本也只是想騙他下馬車,壓根沒有什麼心里話。
聞言,他輕蔑嗤笑,如玉手指微曲,一下一下有節奏的叩響車廂:「欲拒還迎?我可不吃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