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涼到尾。
我盯著他,打量了他許久。
「華成霄。」
我突然粲然一笑:「可能沒人告訴過你,你每次說謊時,眼神越坦然,耳朵越紅的厲害。」
男人一愣,下意識的捂住耳朵,下一秒反應過來,卻對上我了然的眼神。
「你詐我!」
我輕勾唇角,語氣清淺:「華成霄,你五歲時到我家,與我相伴十一年,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還要深,你騙不了我的。」
可男人卻瞥過頭去,看都不看我一眼,再次重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不認識華成霄,更不認識你。」
我攥緊顫抖的手心,咬緊牙關,露出一抹難看至極的笑容:
「那就當我認錯了人吧,我的華成霄早就死了!」
「既然你不愿意承認,那我也忘了好了,反正我也不稀罕記得他,他有什麼了不起,我有的是人愛我,有的是人愿意娶我,不缺他一個——」
說話間,突然下起了雪,一層層的雪覆蓋在我的身上,涼極了。
我看著眼前熟悉的面孔,那張在夢里出現了一次又一次的面孔。
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墨發被雪蓋,也算共白頭。」
我站在紅墻綠瓦的宮墻內,迎著漫天大雪,聲音被吹散在呼嘯的風。
我告訴華成霄。
「或許,我真的認錯了,我的小將軍早就死在了戰場上,再也回不來。」
「我念了他這麼多年,也該過自己的日子了。」
「我要往前走了,不會再回頭了。」
微涼的雪將兩人覆蓋。
一時間只能聽到呼嘯而過的風。
我動了動僵硬的腳,轉身想要離開,可下一秒卻被抱進了一個溫熱的懷里。
華成霄低頭看著我,抬手擦掉我的眼淚。
語氣又無奈又寵溺:
「朝朝,你怎麼還和小時候一樣,一說狠話就落眼淚。」
16
他的確是華成霄。
但也是襄國太子宇文朔。
他之所以不敢與我相認,是因他實在不想這麼快暴露我是他的致死軟肋。
但他錯估了我的眼淚。
所以暴露就暴露了。
五年前的那場戰亂他沒死,而是被襄國十三皇子救了,帶回了皇庭。
因為兩人長的一模一樣。
十三皇子是他同胞兄弟。
襄國皇室紛爭極其可怕,他費盡心機不知斬殺了多少人才得到了太子之位。
到如今,襄國皇帝的威嚴甚至不如他。
他輕描淡寫的說著他遇到的明槍暗箭,不知何時的刺殺,不知原因的背叛。
我聽的心驚膽戰。
不敢想親身經歷一切的他該是如何掙扎求生。
我下意識的握住他的手,被他反握住,緊緊的,帶著一絲顫抖。
他的目光那般的熾熱,像是數年前每次望向我時一般:「所有人都盼著我死,但我不能死,我知道這里有個姑娘在等我回來,等著我娶她,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回來迎娶她,所有阻攔我的人,我都會毫不猶豫的將其斬殺,我不怕我的雙手染紅,我只怕回不到她的身邊。」
我哭的不可抑制,像是要將數年的想念傾瀉而出。
他俯身輕吻在我的嘴角,聲線哽咽:
「朝朝,我回來了,我回來娶你了。」
17
三日后,華成霄便當朝上奏求娶孟家大小姐。
最初皇帝并不愿。
畢竟孟家是武將,手掌兵權,怎可許配給別國太子。
只讓華成霄選擇其他小姐,甚至連公主皆可。
沈淮亭更是從國從家從人抨擊華成霄求娶我是狼子野心,是不安好心。
兩人當朝竟吵了起來。
最后華成霄竟說自己可讓太子之位,自愿入贅孟家。
太子自貶為質子。
這件事聞所未聞。
眾朝臣們都驚呆了,不敢置信華成霄究竟是何意。
但他態度極其真誠。
「我這一生不為權不為利,只為得一人心。」
「我可摒棄一切,只求得孟遂朝為妻。」
皇帝震驚的看著華成霄,半響說不出話來。
只剩下沈淮亭據理力爭,求陛下不要答應華成霄的求娶。
但誰都知道,皇帝會答應的。
用一門婚事,換一個能力超群的別國太子。
這買賣,誰能拒絕。
我聽聞消息后,也震驚的心臟猛跳。
不敢置信華成霄會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
趙如玉笑著調侃我:「孟小姐,好福氣啊。」
「前有沈侯爺為不讓你和親據理力爭,后有襄國太子求娶你自貶為王。」
我回過神來,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笑鬧了一陣后,她突然有些擔憂的說道:「但是,朝朝你有沒有想過,宇文朔如今喜歡你時,愿意放棄皇位,但是將來他后悔了將一切怨處歸結到你身上,該如何?」
我嗤笑一聲,漫不在意的挑眉:「那便和離,反正我孟遂朝也不是第一次了。」
趙如玉愣了一下,隨即欣慰的笑道:「真不愧是將門虎女,這般的干脆利落,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初入盛京便打遍馬場好手的孟遂朝。」
我喝了一口酒,朗聲道:「人生得意須盡歡,何必為未發生之事所困,所憂。」
一字一句間滿是灑脫。
過去,我沉浸在所愛之人慘死戰場的痛苦中,每時每刻都不愿放過自己。
但如今,他回來了。
這個困境不攻自破。
我又變成了西北那個自在果斷的孟遂朝。
兩人相愛本就是雙方奔赴,未來如何我不管,也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