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他會多番糾纏。
卻不想當我拒絕后,周楚之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
如今再次聽到他的名字。
竟然會是這般不堪的場景。
江疏說給唐月下毒的是西域之人,那毒實在過于厲害,不出六個月便會叫人心痛致死。
如今只剩最后一個月的期限了。
缺了一味藥,便無論如何也解不了這毒。想要去西域拿到這味藥,走上一年也難以到達。
而那味不可或缺的藥引,偏巧周楚之有。
整個北涼,也只有他有。
周楚之是唯一能夠救唐月之人。
但他知道了我和江疏之事,便想以此為要挾,讓我以萬貫家產換取那味藥引。
當真是好謀算。
可他終究還是失策了。
我賀錦書雖也會有眼瞎的時候,也曾有過那麼片刻動人。但是這萬貫家財,我拼搏了數十年,又如何甘心為他人作嫁衣?
14
江疏跪了許久。
他在地上不斷磕頭,額頭上紅腫一片,卻依舊沒有停下來。
我讓他滾。
他不肯,說什麼也要救他小師妹一面。
我說沒了榮華,我或許會死。
江疏沉默了。
最后扯了扯我袖子,依舊哀求我用家產換藥。
「江疏,在你心里我當真這麼不重要嗎?」
他聲音哽咽,最終痛苦地閉上眼。
「你很重要。可是月兒,必須要救。」
我冷冷地笑出聲。
「我都不是你心中最重要之人,你又憑什麼要求我救人?」
昏迷許久的唐月也漸漸蘇醒。
一眼便瞧見江疏的舉動,當即強撐著身體跑到他身邊。美人梨花帶雨,字字句句都是關切。
「師兄,你不必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
江疏看她的目光是那樣溫柔。
是我從未見過的。
江疏緊緊握著她的手,模樣溫柔,笑得也溫柔。
「月兒,我一定會救你的。我答應過師父,此生我必定以性命護你!」
我站在廊下。
看著二人郎情妾意,眉目傳情。
而我就像是棒打鴛鴦的惡毒女人,冷眼瞧著他們凄凄涼涼的愛情,怎麼也不肯伸出援手相助。
寶兒緊緊扶著我,看我的目光帶著擔憂。
「小姐,我讓家丁把他們趕走吧。」
我搖頭。
依舊站在廊下,便想看看江疏究竟能夠為她做到何種地步?
江疏足足跪了一天一夜。
唐月在旁邊陪著他,江疏將她緊緊攬在懷里。兩個人就這麼跪在我院子里,桂花落滿了他們的肩頭,彌漫出的香味竟然莫名帶了些許苦澀。
這一天一夜,我也未曾入眠。
就靜靜坐在床榻上,透著窗戶的小縫隙,看著院子里的江疏,目光那樣堅定決絕。
心口越來越疼了。
原來當初阿娘被父親辜負,是那般心碎。
終是我沒忍住。
推開了門,走到他們二人面前。
「江疏,我幫不了你。」
榮華富貴是我畢生所求,雖然有那麼一刻動搖過,想要和江疏的一世情愛,甘愿承受背叛承諾帶來的懲罰。
可還沒來得及,江疏便恢復了記憶。
也曉得了。
自己所愛的其實另有他人。
既如此。
我失了情愛,就絕跡不可能丟棄我的榮華富貴。
江疏看我的目光帶著渴求,還有那麼一絲責備。
「錦書,金銀錢財不過身外之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月兒是我的小師妹,我求求你救救她可好?」
唐月眼里含著淚,許是嬌養長大的姑娘,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
因此惡狠狠地站起來盯著我:「賀錦書,難道你非得讓我師兄娶你,你才甘心嗎?」
她這般言語,仿佛錯都在我。
「明明是你們有求于我,我不肯搭救,難道我就罪無可恕嗎?沒有誰規定,你們求我,我就必須救你們。」
曾經的傲骨是我自己硬生生折斷的。
剩下的最后一點尊嚴,我在試圖一點點撿起來。
所以我的語氣有些沖。
唐月蜷縮著身子,又沒了那副驕橫模樣。江疏把她護在懷中,語氣有些責備:「錦書,月兒年紀小,你別欺負她。」
一個月前還同我山盟海誓的少年郎。
說此生絕不辜負我。
可不過才短短一個月時間,他就為了另一個女人開始責備我。
真痛啊。
心口密密麻麻像針扎似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
賀錦書。
你曾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
15
我未曾松口。
榮華是我畢生所求。
但江疏也曾是我的心頭好,可他所愛另有其人。
我是一時尚且不能接受,但自有我的傲骨,也能強撐著瀟灑轉身離開。
最終我讓寶兒趕走了他們。
唐月體內的毒復發,吐了一大口鮮血后,再次暈倒在了江疏懷中。
江疏眼眶猩紅,抱著懷里的唐月。站在賀府門口,看我的目光是那樣失望:「錦書,你怎麼能夠見死不救呢?」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人。」
從前我有許多銀錢,所以我能做個好人救濟賑災。
但他要的太多。
我給不起。
16
寶兒伺候我沐浴后,也回了房間休息。
我坐在梳妝鏡前梳著頭發。
首飾盒里那只碧玉簪子被我妥帖安放著,那是江疏曾經親手替我戴在發髻上的。
我還記得那日他說過的話,說他的小主人當真好看,說想要和我一生一世,說此生絕不辜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