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不停地在我身后找周遠的身影。
這就是姜雪嵐記憶中,對自己關愛有加,疼她如親生的婆婆?
柳云煙抹著眼淚告狀:
「姜姐姐把遠哥哥一個人留在白骨林啦!」
老太婆大驚,轉過身極為兇狠地瞪我一眼。
然后重重一杵拐杖,對著滿院子下人厲聲喝道:
「都是死人啊!還不快去白骨林找人!」
所以姜雪嵐出事情時沒人去找,周遠有點事,滿府都出動了。
我盯著老太婆滿是皺紋的臉,腦中全是我不眠不休照顧她的樣子。
這是屬于姜雪嵐的記憶,現在連同她的皮子,一并歸我。
我跟著周遠四處征戰。
有一次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大軍出城后,城墻被叛軍攻破。
周遠的母親,就住在城中。
周遠脫不開身,跪在地上求我去救他娘親。
我一人一槍,逆著四處奔逃的人群,折身返回硝煙彌漫的城中。
最后,在死人堆中背出奄奄一息的婆婆。
11
我們和大軍就這樣被沖散。
我和她混在流民中,幾經周折才找到周遠。
到處都是災民和流兵。
農田被踐踏,房屋被燒毀。
我將所有干糧都省下給她吃,自己啃草根樹皮。
我傷了腿,卻背著她,一瘸一拐走過三座城。
婆婆趴在我肩頭淚流滿面。
說周家何其有幸,周遠何其有幸,能有我這樣一個媳婦。
因著那次逃亡,婆婆虧空了身體。
從那以后,她就經常生病。
每次臥床,她都不愿意下人伺候。
說她們手腳太重,心思粗糙,沒有我伺候得好。
所以我親自給她端屎端尿,替她守夜煎藥。
往往她生一場病,我能掉好幾斤肉。
「你現在是越發不懂事了!」
見我傻愣著,老太婆擰住眉,皺紋深得能夾死蒼蠅。
「要是遠哥兒出了事,十個你都不夠賠的!
「給我去祠堂跪著,遠哥兒不回來,你也不許起身!」
我木著臉看她一會兒,在她憎惡的眼神中,挺直脊背。
「我不去,要去你去。」
12
此話一出,老太婆呆住了。
柳云煙也是驚疑不定地看著我,甚至還不動聲色后退兩步。
我眼珠一轉,這才想起姜雪嵐從未對老太婆說過一個不字。
不管是要她伺疾,立她規矩;還是拿走她父親遺留給她的嫁妝。
姜雪嵐永遠都是垂著眉眼低聲點頭。
一步又一步退讓,任由府里眾人把自己踩進泥里。
眼下,我如果突然改了性格,府里人一定會很快就會起疑心。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皮子進城市。
可不能就那麼讓人識破,那些臭道士煩得很。
想到這,我沉下臉冷哼一聲:「我為什麼去的白骨林,你們不知道嗎?」
聽到這話,柳云煙慌亂地移開視線。
就連死老太婆,臉上也有些不自在。
她這表情,有些意思。
那姜雪嵐果然是個蠢的。
臨到死,只以為是柳云煙騙她去的白骨林。
但是看這老太婆的表情,分明她也是知情人。
我瞇著眼睛開始回憶。
13
那日,跟著周遠的一個護衛突然慌張來報。
說是周遠在營中演練時出了意外,竟然失足從馬上墜落。
大夫說了,軍中還缺一味仙鶴草。
柳云煙立刻起身,說自己的小廝知道哪有仙鶴草。
老太婆也拉著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讓我趕緊去找藥。
我當時沒多想,跟著柳云煙的小廝就跑了。
馬越跑越偏。
到林子外側時,那小廝謊稱自己肚子疼。
讓我進林子尋藥,說自己解個手就跟上。
進了林子,我越走越不對勁。
等見到那滿地白骨時,才明白自己竟然入了白骨林。
可笑的是,周遠卻聽信柳云煙的話。
以為我是故意去的白骨林,想讓他親自前來哄我,以表明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所以當周遠趕來林子口時,柳云煙才各種纏著他。
好拖延時間,不想讓他來救我。
如果我死在白骨林,一切事情自然死無對證。
如果我沒死在白骨林,也沒關系。
因為真正的姜雪嵐呀,從來就沒長過嘴。
不管是被誤會,被污蔑,被造謠。
永遠只有一句話:「清者自清。」
14
死老太婆揮揮手,板著臉丟下一句話:
「丟下自己夫君跑回府,你給我回屋閉門思過去!」
閉門思過可比跪祠堂強多了。
我循著記憶來到府中最偏僻的芷蘭院,越走越生氣。
什麼東西啊!
為什麼姜雪嵐作為將軍府主母,要住在這種破地方?
天下大定后,皇上論功行賞,對一眾武將們十分大方。
這將軍府是御賜的府邸。
府內一眾景觀都仿的江南水鄉樣式。
亭臺樓閣,小橋流水一應俱全。
周遠住了寬敞明亮的正院。
死老太婆住著布局典雅的南院。
就連柳云煙都住了一個小巧雅致的東院。
憑什麼我要去最偏僻、最犄角旮旯的北院?
我一邊一邊踢著路上的鵝卵石,走到院門口時。
滿腔的怒火便泄了個干凈。
理由很簡單,這院子是我自己選的。
15
成婚后,我原本是和周遠一起住的正院。
他說自己院里常常有同僚過來,我一個女子在這十分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