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沉著冷靜的模樣跟她的年齡極其不符。

讓我不由好奇她到底是什麼人。

看她的穿著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可貴女都會請先生到家里去教，再不濟也會去女學，不可能偷偷摸摸跑出來偷聽。

有一天，我終于看到她笑了，看樣子是弄懂了一些問題。

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很可愛。

但我被我爹發現了我不好好聽課。

當天晚上他擰眉問我：「不想上學，就自己在家好好養身子。」

我不愛喝苦藥，爹不會像娘親那般遷就我，愛喝不喝。

我總是偷偷把藥倒掉，身體一直不見好。

爹因為娘親的離世心情也一直不好，我裝作乖巧地說：「有個小姑娘特別愛聽你的課，你讓她進來聽，我就好好吃藥。」

這是我第一次大膽給爹提要求。

沒想到他一口答應。

我終于如愿以償跟她做了同桌。

她怯怯說她的名字叫阿燕。

我笑著答道：「我叫宋玨，很高興認識你。」

她很少說起家里的事，但會特別細心地照顧我。

漸漸地還會給我摸脈，監督我好好吃藥。

為了讓我能吃下去藥，她跟著藥堂的大夫學了一陣，知道怎麼替換那些苦味的藥。

她是個很聰明的小姑娘。

她不知道，她第一次握住我手腕的那一瞬，我的心跳得有多快。

我覺得自己有些貪戀她的好，該去國子監的時候都拖著不想過去。

我爹找我談心：「你若是想娶人回家，起碼得有一些能力吧，難道一直像你爹這樣一事無成？也只有你娘不嫌棄。」

被爹看出來了心事，我有些窘迫。

但同時也看到了差距，一次偶然機會，我得知她是戶部尚書的嫡次女，想求娶她，是高攀。

所以我離開了書院，去了國子監。

離開那日，她送了我一個荷包：「宋玨，祝你高中！」

我忍住了想抱她的沖動，囑咐她：「你好好讀書，切勿分心。」

別喜歡別人。

等等我。

自此，我兩耳不聞窗外事，認真讀書，只為了三年后的鄉試。

最后一年，我聽江家那個大哥隨口提了句，江家打算把阿燕許給戶部侍郎做續弦。

我連夜跑回了家，跟爹說我要娶她。

我爹沒說什麼，默默將準備好的聘禮清點了一番，說第二日帶我去下聘。

萬幸，她還沒被議親。

只是那麼久沒見，她好像又瘦了，但是也長高了點。

不出意外，我被刁難了，也知道她在這江府過的什麼日子。

我發誓，這輩子不會再讓她吃苦。

我爹把爺爺留下的貴重物品全都變賣了，才湊夠了她爹娘提的聘禮。

終于把她娶回了家。

我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抱她了，她不會知道我肖想這天想了多久。

她背上的傷還沒好，刺痛了我的眼。

我輕輕吻過了她的傷痕，在心里告訴自己，這一世我定會護好她。

但是她好像有自己的主意。

即便我說過會幫她做事，我愿意成為她的刀，但我知道她的心里對我沒有足夠的信心。

她在偷偷布局。

那些危險的事情，我不想讓她沾上。

我拼了命地讀書, 考上了狀元，明明答應會來看我游街的她，終究沒有出現。

不過沒關系，那朵花我藏了起來，只會留給她。

不出意外，她戴上很好看。

我每天都變著花樣夸她好看, 是想彌補她孩童時候的缺失。

但是我忘了，幼年時期受過的傷, 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阿丑這個稱謂, 對她來說是恥辱。

她不會相信任何人。

甚至跟我親密之時，也是在想自己的退路。

她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她離開, 我跟孩子怎麼辦。

當我發現她策劃毒死世子妃之時, 我沒控制住發了怒。

借題發揮, 是我留給自己最后的體面。

內心卻害怕得要命。

那是我第一次發火，反觀她, 情緒穩定, 看不出來任何異常。

我怕她離開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窩在衙門好些天不敢回家，睡不好還染了風寒。

沒想到去藥堂會遇到她。

她說想跟我談談，我不敢。

我怕聽到她提和離，那兩個字我無力承受。

可我也好想她。

晚上我回去了，因為我做的事情有了一些進展，迫不及待想告訴她。

她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很主動。

原來她不是要跟我和離, 跟我吐露了真情。

我激動地抱緊了她，差點就哭了，可她卻推開我：「你病了，得好好養著。」

我第一次有些無賴地磨著她。

從她一點一點松動的態度, 我知道她開始改變了。

心里滿滿脹脹的，她終于嘗試全身心接納我了。

再后來, 我根據她埋的線，步步為營, 一舉將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都拉下了馬。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新帝很信任我，對我將上一朝的重臣拉下來這一舉動很滿意，許諾了我的首輔之位。

我是阿燕最完美的刀，替她斬斷了一切荊棘，只許給她繁華盛世。

她生了個非常可愛的女兒，很像她, 笑起來有兩個梨渦。

她給女兒取乳名小翠。

小翠很乖, 從不哭鬧。

我知道這是在紀念她的好姐妹, 我加倍對小翠很好，彌補我不在的那些年她的陪伴。

以至于長澤都有些酸。

我告訴長澤：「男孩子就要有所擔當, 妹妹和娘親就是我們需要守護的人。」

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曾經我們經歷過很多苦難, 今后我們會慢慢變好, 學會去愛對方，學會去愛這個世界。

新帝封她為一品誥命夫人，我比她還開心。

這是她應得的。

她看向我, 笑得像個孩子。

阿燕，在我這里，你可以做個永遠無憂無慮的孩子。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