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又將最年長的襄王召回代為理政。
從此襄王一家獨大,再也無人與之爭鋒。
我作為女子,無官身,無立場參與前朝官場上無刀劍的搏殺。
除了盡可能替兄長盡孝,多陪伴嫡母左右之外。
便是一遍遍地讀那六韜三略,默默梳理著自己獲取到的消息。
日子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天天度過。
這日,父親沐休,難得在嫡母房里和我們一同說笑。
忽而門簾下鉆進一個人,如喪家之犬一般。
仔細一看,竟是我娘佝僂著身子,匍匐著爬了進來。
而后面跟著的,是多年前便被攆出家門的媚姨娘!
「老爺,夫人,是我生了這不知羞恥的女兒,敗壞了咱家名聲,老爺夫人打死我便罷了,求你們一定放云兒一條生路啊!」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我這親娘,就已然給我定了死罪。
原來是我出入琴瀟院,不巧被媚姨娘給撞見。
那媚姨娘被攆出家門后,很快將府里當初給的銀兩揮霍一空,只能在艷楚河旁的低等妓館做了個暗娼。
那日我潛入琴瀟院,便是從白日里人少的暗巷進入。
偏偏被曾「教導」我不短時間的媚姨娘一眼認出。
「教了二小姐那些時日,沒想到令二小姐對我這老本行起了興趣?咱們也是憑本事吃飯,何必偷偷摸摸呢?」
媚姨娘還是那樣輕浪浮薄。
爹爹臉色大變:「你們兩個搬弄是非的東西!竟然信口開河,給我叉出去!」
可父親身邊一小廝面色慌張地進來稟報:
「老爺,夫人,不好了,二小姐被襄王世子正巧撞見在琴瀟院私會外男,襄王殿下說二小姐為人不端,要……要給二小姐指婚!」
「指婚?指什麼婚?指給誰?」一家人錯愕不已。
「是……是宸貴妃跟前伺候的孫……孫太監!」
我心里咯噔一下。
襄王單單給我指這荒唐的婚,那定然是知道了我當時助蕭珵得到了悄雪的秘冊。
他既已將報復的手伸向了我家,那兄長和蕭珵他們的謀劃,會不會已然功虧一簣?
我不敢往下想,只努力回過神來,先渡了眼下這關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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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伏在地上,身子微微發抖,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
指婚就指婚,為何又是那孫太監,想必又是我這親娘從中作梗。
那傳信的襄王近侍踱步而入,一臉傲慢:
「尚書大人,殿下的意思想必你已經知道了,下月初十是個好日子,二小姐盡快準備準備,就在那天出嫁吧。」
嫡母和長姐上前護住我,爹爹也擋在我們跟前:
「便是從前的廢太子,也做不出將朝廷命官之女指給腌臜太監的荒唐事,若殿下執意如此,我尚書府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輩!」
我娘卻爬到我爹腳下:「老爺,襄王殿下我們如何得罪得起,那孫太監雖不算個男人,可也是宮里得臉的內侍,往后還能提攜幫襯咱們家。
「云兒能吃苦的,為了咱們家,她受點委屈不算什麼!」
我對她的愚蠢言辭早已麻木。
爹爹卻被她蠢得怒上心頭,飛起一腳踢在她心窩口:
「你個蠢婦!給我閉嘴!你怎麼不去,只知道把我女兒往火坑里推,滾遠點!」
眼看眼前亂作一團,我冷靜走出人群,向那侍者淺行一禮:
「燕云深謝殿下好意,愿意去伺候孫太監,只求襄王殿下保全我的家人,千萬不要謀害他們性命。
」
襄王的人張了張嘴,沒說什麼,帶著那媚姨娘拂袖離去。
我娘嗖的挺直腰桿,渾濁愚鈍的眼里散射出充滿希冀的光芒。
隨后腳底抹了油一般溜出去,滿心歡喜為我「備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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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后,長姐氣得眼睛通紅:「云兒別怕,今晚我就叫你姐夫悄悄埋伏在那孫太監回家的路上,一刀砍了他的狗腦袋,看他還有沒有命娶媳婦!」
爹爹也憤然揮拳:「爹明日就去敲登聞鼓告御狀,看陛下怎麼放心將江山交給這胡作非為之輩!」
嫡母身邊的趙媽媽出主意:「我與城外水月庵的住持有些交情,可把二小姐送去帶發修行,說就是為父母祈福,哪怕是陛下也說不出什麼。
「如此悄悄兒過上幾年,外面人也就忘了這回事了。」
我卻沉聲道:「不!不要悄悄的,父親,母親,快將襄王給我與孫太監指婚的事情,大大地宣揚出去,越多人知道越好!」
其他人驚慌失色,可嫡母卻向我微微頷首:「是了,我也是這個意思。
「只是孩子,此事必會虧污名節,往后再要說親,怕是更為艱難了。」
「母親,奸佞當道,女兒便是舍出命去也不怕什麼,區區名節姻緣,何足掛齒?」
第二日,這鄴京城上至相國將軍,下至縣丞府尹,文武百官都收到了尚書府發出的大紅喜帖。
我娘上躥下跳地指揮著府里的人,以紅綢裝點房檐廊角,梅枝桂樹:
「二小姐大喜,你們一個個苦著個臉做什麼?若出嫁那日姑爺瞧見,看不扒了你們的皮!」
連門口的石獅子都被她安排著掛上了碩大的紅綢團花。
街坊四鄰過路人一打聽,原來是尚書大人的小女要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