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妻》第9章

丟進火盆,燃起一簇火苗,踏著風雪,去往燕娘經營的一間酒樓。

門面不大,但勝在菜色別具,又隱蔽安靜。

最適合論朝議事,說些狂悖違逆之言。

「費盡心思請老夫,你這婦人,就不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案前,楚相自斟自飲,已等待阿娘多時。

冷風倒灌。

吹起桌上的一頁宣紙,嘩嘩厲響。

正是此前托周侍郎送到相府的藥方。

屏住呼吸,我貼著門簾縫隙,盯看著阿娘福了福身,在他對面緩緩落座。

「可不管怎樣,相爺您,還是來了。」

拾起酒壺,平穩斟滿,又從容下腹。

阿娘毫無懼意。

楚相不屑冷笑,甩起寬袖一揮手:

「老夫是來了,卻不是一個人來的。」

音未落。

一柄長劍從天而降,閃著凜凜寒光,已架在阿娘肩頭。

我嚇得差點驚呼,卻見她笑吟吟顫起肩頭:

「楚相為何除掉我?」

「自然是你擋了我女兒的路。」

「可我已與冀明北涇渭分明,他另娶也是情理之中。」

「那也難保你這張嘴不會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什麼,是她楚江薇自甘下賤,奪人夫婿,還是相府家教不嚴,不配為國母之選?」

滿朝上下,無人不知,相府嫡女,楚江薇的嫡妹,不日要做太子妃。

緊要關頭,若是傳出家中庶姐,不顧閨閣名譽,與已有妻室的探花郎暗通款曲,珠胎暗結。

高門大戶,同氣連枝。

與楚相政見相左的生死對頭,怎可能放會這樣斷人一臂的大好時機。

我爹是掐準了楚相咽喉,才勾引的楚江薇。

他生怕自己位卑人輕,反遭廢棄,才一意逼迫阿娘為他謀求翰林之位,又在京城造勢有了名號。

更待楚江薇懷上身孕,再上門硬娶。

如此一來,楚相即便看不上他,也只能認下他這個女婿。

不是為了女兒幸福,而是為了楚家興旺,和來日他在新朝的權柄能罔替而繼。

「或許相爺還有另一個選擇。」

阿娘視線下移。

落于楚相腰間隱隱若顯的玉絡絲線。

一張藥方,何以牽動日理萬機的丞相,那一半的蟠龍玉佩,才是他赴宴的真正理由。

「嗯?」

劍刃未移,楚相平挑的眉峰,卻有了隱隱攢動。

阿娘拈著意味深長的笑意,自袖中掏出玉佩的另一半:

「換一個女兒,在太子面前,為不日母儀天下的太子妃,博一個恩義。」

此時我才恍然大悟。

阿娘遠赴京城,百般委曲求全也要弄清楚江薇的身份,從來都不是為了知己知彼,奪回我爹。

 而是要踩在我爹搭好的青云梯上,為她自己謀一個錦繡前程。

18

燕娘人還蒙著,就已然成了相府流落在外二十余年的明珠千金。

但她不問不駁,只看著阿娘微微沖她點頭,便聲淚俱下,跪下楚相面前,戚戚喊了聲「父親」。

太子妃出嫁那日,楚相著意安排她為太子妃送嫁。

前來迎親的太子本是神色肅穆,全無喜意。

驀地,驚覺將喜綢塞進他手中的正是燕娘。

「阿姐?」

太子少年蒙難,最是防備警惕,也最是重情重義。

陛下垂暮病榻,以他如今半壁江山盡入囊中,誰人不是要攀附倚仗,張口閉口都要地位權勢。

可他問燕娘是不是要來兌現承諾的。

燕娘搖頭,攤開手心已碎兩半的蟠龍玉佩。

「多虧了太子妃這個妹妹,民女才不至于流離失所,與父兄家人重逢團聚。

如今民女再無所求,唯愿太子和太子妃白頭偕老,琴瑟和鳴。」

人面桃花交映。

太子盯看著太子妃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燕娘順勢將兩半玉佩分別掛在了他們兩人腰間,取一個「龍鳳合璧」的好意頭。

太子松開了喜綢,牽住了太子妃的芊芊玉指。

「好,孤答應你。」

楚相與相夫人貌合神離,卻不約而同的拉著燕娘贊不絕口。

相夫人當場做主,要將燕娘記為嫡女。

「憑什麼!憑什麼!」

肚大快要臨盆的楚江薇突然出現,攔住喜車鑾駕。

她發了失心瘋似的指責楚相:

「爹你說過的,我才是你的掌上明珠,可自從她回來以后,你就變了!」

「除了沒生在嫡母肚子里,我哪里比不上她,可你如今對我不管不顧,還要抬舉這個來路不明的......」

楚江薇說不出來話了。

懂眼色的嬤嬤一腳將她踹倒,用惡心的破布塞住了她的嘴。

正欲執仗好好懲戒一番。

面慈心善的太子妃,立即將人喝住,念著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求太子饒她一命。

卻還是引起太子懷疑:

「她也是楚相女兒?」

楚相閑淡負手,敞懷笑應:「大約聽聞老臣尋回了女兒,是想來冒充的。」

「老臣一生只得三女,一為太子妃,二為燕娘,三為......」

瞳孔震顫的楚江薇,拼命掙扎,嗚咽不止。

楚相卻只說:

「大喜之日,殿下何必在意故去之人。」

三日前,相府對外宣稱,養在莊子上的姨娘小姐接連病故。

不管楚江薇是不是活著,如今的相府庶長女,就是個死人。

19

周侍郎右遷吏部尚書,理由是告發了科場貪腐案。

而此案疑似罪魁禍首正是我爹。

阿娘送給周侍郎的那一摞子銀票,成了我爹向原吏部尚書行賄考題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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