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妻》第8章

燕娘和李嬤嬤齊齊犯了難。

「放心,有人能告訴咱們,這位孟姑娘究竟是哪路神佛仙女。」

將落腳收拾的雜事全全托付給了燕娘,阿娘便趕著天亮要出門。

她本不許我跟著。

見我執意追在后面,便沒再拒絕。

只一味給我鋪墊,待會兒不管遇到什麼,都要隱忍,卻不可輕舉妄動。

可當周侍郎尖酸嘴臉,對著阿娘好一頓羞辱時,我還是差點失控。

靠著牙槽間的血腥味化在嘴里警醒,才勉強忍住。

「當初我那麼求你爹,你爹都沒對我松一根手指頭,如今我一沒報復,二沒欺辱,不過幾句肺腑之言,怎麼,陸小姐受不了了?」

阿娘不再妥協。

嘲弄的笑意浮在臉上,徑直拉著我,一同落座。

周侍郎怒氣燎人,再顧不上半點體面,拍案而起。

阿娘不卑不亢:

「大人要一雪前恥,只管在銓選時大做文章,最好滿城皆知,無人不曉,不比在這宅院里拿我一個婦道人家撒氣來的爽快?」

周侍郎到口的狠話,難以置信咽了回去:

「你不是來替你夫婿冀明北求饒的?」

阿娘譏諷笑笑,遞我眼色。

我趕緊按照她的囑托,從挎著的書袋子里掏出一沓子銀票,送到周侍郎面前。

他一下有些懵了。

目光點算著銀票的厚度,拈起唇上的八字胡須。

「看來,陸小姐是有備而來。」

銀票塞進袖口,他態度好了不少:「既如此,有話不妨直說。」

16

周侍郎派了馬車,將我們送回小院。

趕車的小廝掉頭前,點頭哈腰,給阿娘遞上一個食籃。

「我家老爺說,他畢竟與陸大人共事多年,舉手之勞,定當義不容辭。

食籃中,同樣是一摞子銀票。

甚至比我們遞出去的還多些。

卻是阿娘意料之中。

畢竟誰能想到,堂堂相府千金,不要金尊玉貴,不要貞潔名聲,中了巫蠱一般自甘墮落,跟一個空有頭銜、確有妻室的探花郎離家私奔。

莫說她家世如此顯赫。

便是最末流的官家小姐,都做不出這種厚顏無恥之事。

阿娘毫無保留,盡道了我爹的風流事。

「這般下頭,怕是與她那嫡妹脫不了干系。」

被周侍郎喊來參詳的周夫人,平日京中賞花宴、馬球會是應到盡到。

萬事通的存在,知道不少宅子的腌臜事,就為了替丈夫官場籌謀。

所謂孟姑娘,其真名楚江薇,乃當朝楚相千金。

只不過,是個孟姓姨娘所出的庶長女。

「從前好是囂張過一陣,我一個長輩舔臉求到她面前也是鼻孔朝天,不過自去年久居道觀的相夫人為了膝下唯一的嫡女回了相府,看著是本分了不少,沒想到......」

雖為不齒,但牽扯相府聲譽。

周夫人閃爍其詞,怕引火上身,有池魚之殃。

周侍郎卻拍腿直呼快哉:

「夫人不懂,從前巴結不上,打今兒起,咱們就是丞相大人的心腹親兵!」

宦海沉浮,唯有利益和秘密,是比血緣更牢靠的東西。

望著馬車帶起的揚塵,阿娘一板一眼教會我:

「想要在枝頭上站的高,看的遠,就不能只掛在上面,但凡風一吹,雨一打,立馬攀的有多高,跌的有多慘。

「得狠狠扎在枝頭上,成為它的枝丫,與它結為一體,這樣一榮俱榮,一損......

「差點忘了,我只是個婦人,即便那些官老爺們馬失前蹄,丟了烏紗帽,與我這個當不了官的,又有什麼干系。

昨夜路過城門,連片的抄家布告貼滿到處。

唯有冊立太子的昭告,顯得那麼不合群。

我突然有些懷疑,外祖父在禹州任上這許多年,當真只有打壓,而無韜晦?

但能肯定的是,我爹從來就沒看清過阿娘,更未看清過官場。

因為他只拿著那封薦引信,便輕而易舉越過狀元榜眼,拔得了銓選頭籌,成了五品翰林,竟也毫無猜疑防備。

好是排場,大擺酒席,遍請京城勛貴子弟。

一時風頭無兩,成了紅極一時的人物,好不快意。

有心人請教他法寶秘訣。

醉心之際,他意會不可言傳的念出「紅鸞幫襯」的四字命批。

想來是信奉進了骨子里。

女人,只能委于宅院、以夫為天的女人,都將成為他的墊腳石,為他鋪就青云梯。

阿娘將周侍郎送來的銀票全都交給了燕娘。

燕娘驚得合不攏嘴,卻一句沒多問。

只聽從阿娘的吩咐,按照她擅長的營生,在京城盤下了幾間鋪子。

每開一間,周夫人定會帶些官眷來捧場。

地蛇強霸,無人敢擾。

按照之前的約定,燕娘每月向她撥去五分利。

直至半年后,開到了第五家。

「我家老爺想托娘子去問問,這利錢賺的是盡夠了,不知這本錢,何時才能還啊?」

阿娘聽著燕娘傳話,端詳著小廝從我爹府上偷來的藥方,找來三個大夫,確認其藥用是保胎無疑。

「告訴周夫人,是時候,該連本帶利,好好算一算了。」

17

阿娘終是等來了一紙休書。

我爹沒露面,只讓小廝送來,就算了結了這場夫妻恩義。

在他眼里,如今的阿娘,區區內宅婦人,哪能與他一介翰林學士相抗衡。

阿娘卻將休書撕的粉碎。

猜你喜歡

分享

分享導語
複製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