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妻》第5章

燕娘怔怔愣在那。

與阿娘明明痛苦,卻始終堅忍不肯讓眼淚落下的目光,交匯許久。

驀地,扯出樸質而又暖人的一抹笑:

「夫人教訓的是。

「可若我今日什麼都不做,生看著夫人落入虎口,日后剮良心的刀子一刻不停,那才是真的后悔都來不及。」

10

攛掇好燕娘和阿娘斗法,我爹便找著各種由頭流連府外,會佳人。

之前還有小半日陪在外祖父那,做做表面功夫。

這幾日,直接渾不見人影。

倒也落得府中清凈。

「眼下的冀明北,可不比從前,待入了京,羽翼漸豐,就不是為父能替你把持的了。」

外祖父眼神灼灼,頗有深意望著不遠處正代阿娘操持行裝的燕娘。

正巧,又撞上小歌孝心捧著清茗送到她面前。

「雖你身子不好,可為了長遠,膝下還是得有個兒子傍身,才不至于養虎為患,他日被庶子霸占了家產。」

外祖父的語重心長,正欲滔滔不絕。

阿娘止住了他的話頭,反問:

「娘去的早,當初爹你放著那麼多同僚子弟不讓我嫁,反而替我招婿,為的是什麼?」

外祖父納了悶,還是如實答:

「自然是不想你內宅怨氣,護你周全。」

「那如今呢?」

春風得意,也是風口浪尖。

我爹自認為掩護打得很好。

可是,街頭巷尾,早已傳的沸沸揚揚。

不僅重情厚義,納了昔日通房為妾,還金屋藏嬌人,風流賽神仙。

外祖父身為一州父母官,不可能不知曉,他教給阿娘的辦法,卻是豁著性命用孩子栓牢我爹,繼續忍耐。

分明已與初衷背道而馳。

卻被阿娘戳破,也沒有改口,只是無奈的垂下腦袋,悠悠嘆氣。

「把命交在別人,無異于默認要任人宰割。

「一味的屈從、討好,換來的安寧,不過是粉飾太平的障眼法,只會讓人變本加厲。」

阿娘說著最殘酷的話,挽起最堅定的笑容:

「父親大可放心,橫生變故,是福禍相依,女兒不僅能護住自己,還能護住淳兒,護住您。」

外祖父佝僂著腰身,黯然離去。

阿娘凝看著桌上留下的薦引信,強打的笑容冷卻凋零。

無論阿娘如何寬慰,外祖父終究還是用了他方式,為愛女計深遠。

拉下一輩子的臉面,要為待銓選的父親,向昔日在他手下做事,如今已主政吏部的周侍郎賣舊情。

「那位周侍郎長袖善舞,逢人就吹噓你外祖父當前的提攜之恩,可事實是,你外祖父當年抓到他貪腐,上表朝廷的奏呈送了上去,又被壓了回來。」

「這麼多年,你外祖父一直被摁在禹州任上,就是因為他曾放話,終有一日,要讓你外祖父負荊請罪。」

一語成讖。

只不過,外祖父此舉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阿娘。

「你爹他之所以還沒鬧到明面上,恐怕就是為了這個。」

阿娘攥著我的那只手,逐漸發緊。

我生疼不由悶哼。

卻見她另一只手更狠將地那封薦引信攢成一團,硬是憋了回去。

「爹他薄情寡義,阿娘,咱們不如將這信毀了去!」

混不計較利益得失,我只想幫阿娘掙回一口氣。

可她被我一語牽回神,目光追著外祖父的背影消失在庭院外,又凝滯在我惶然無措的小臉上。

竟意外松了手。

一下一下,用手指捋平壓實了信上的褶皺:

「不,不能毀,有這個東西,咱們才能上京城,才能伺機而動,探探那女子到底是誰。」

11

一切準備就緒。

啟程上京的前一日,我爹難得沒出門。

又是體貼畫眉,又是端茶倒水。

最后忍不住,問阿娘一句:

「不知向周侍郎薦舉之事,岳丈大人可有向夫人表示?」

阿娘不以為意,輕輕吹開茶碗里飄來的茶梗。

拖延了許久。

眼看我爹臉上僅有的耐性要消失殆盡。

她抬眉抿唇疏笑:

「官人急什麼,待去了京城,我自會隨你前去拜謁,親自跟周大人敘敘舊。」

我爹銜在嘴角的笑一僵。

再笑起來時,便不達眼底,無處不散發著凜寒之意。

莫名讓人冷汗叢生。

嘴上說著「全憑夫人做主」。

然而第二日登船之時,就見那女子堂而皇之出現在了船艙。

桃李年歲,明艷不可方物。

即便名不正言不順。

但昂首挺胸的自在,睥睨掃人的眼尾,不難讓人看出,那得是金尊玉貴才能堆出來的傲慢驕矜。

「這位姑娘是?」

阿娘裝作從不知情,臉色刷的一下,紙一樣慘白。

我爹愜意挑了挑眉毛。

大庭廣眾之下,不顧阿娘的顏面,親昵摟住她的腰身。

「實不相瞞夫人,這位孟姑娘自京城一路追隨我而來,說來也巧,她跟夫人一樣,​​‌​‌‍‌‍‍​‍‌‌‍​‌‌​‍‌‌​‍‌‌‌‍​‍‍‍‍‌​‌​‌‍​‍‌‍‍​‌‍‍‍‍​‌‌‍‌​‍​‌‌‍‍‍​‌‍‍​‌‍‌‌​‍‍‌​‌‍‍‌​‌‌‍‍‍​‌‌‍‍‍​‍‌‌‌‍​‌‌‌‍‍​‍‍‍‌‌​‍‌‌‌‌​‍‍‍‍‌​‍‍‍‌‌​‌‌‍‍‍​‍‍‍‍‌​‍‍‍‍‍​‍‍‌‌‌​‍‍‍‍‌​‌‌‍‍‍​‍‌‌‌‍​‍‌‍‌​‌‌‌‌​‌‍​‍​‌‍‌​‍‍‍​‍‍‍​‍‍​‍‌‌‌‍​‌‍‍​‍‌‌‍​‌‌​‍‌‌​‍‌‌‌‍​‌‍‌​‌‌‌‌‌​‌‌‌‌​‌‌‍​‍‌​‌‌‌‌​‍‍​‍‌‍‌​‍​‌‍‌‌​‌‌‌‌​‌‌‌‌‌​‌‌‍‍‍​‌‌‍‍‍​​‌​‌‍與周大人有故交。」

離開禹州地界。

我爹眼中的阿娘,便跟其他宅子里靠主君活命的婦人沒什麼區別,再無可撐腰的底氣。

他肆無忌憚的讓那女子直接住進他的船艙。

「窮鄉僻壤的鄉巴佬,也配給明郎作做正室!」

那女子明目張膽羞辱阿娘。

譏嘲又張狂的字眼,令阿娘窘迫到抬不起頭,但她沒有針鋒相對。

端著正室的大度,讓李嬤嬤備了最上乘的用度厚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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