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穆窈根本分不清燕玄與燕離。
所以她理所當然地點了頭,乖巧地叫了聲:「離哥哥。」
我看著眼前玉帶束冠,神情同往常一般散漫不羈的燕離,卻突然怪異而又篤定地認為——他是燕玄。
是偽裝成燕離的燕玄。
……
5
要說具體哪里怪異,我也沒個頭緒。
燕離帶著穆窈一路悠閑,如往常一般肆意不羈。
仿佛就是那個上京貴女們總掛在嘴邊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我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與穆窈的身后,總覺得今日那雙與他哥哥如出一轍的眸子里帶著些不一樣的東西。
猶如一只笑面虎,隱藏在夜色下,虎視眈眈地盯著獵物。
而這個獵物,就是穆窈。
在燕家雙子面前,穆窈一向是溫婉可人的。
她與燕離一路上賞花燈,猜燈謎。
焰火巡街。
郎才女貌,巧笑嫣然。
往往這種時候,總缺不了英雄救美的環節。
也不知什麼原因,原本熱鬧的街道忽然從巷角亂了起來。
人群突然間擁擠攢動。
過度的負重讓搭邊看臺的橫柱不堪擠壓,發出嘎吱的斷裂聲,眼見就要斜斜地倒下,砸到正在與燕離羞澀絮語的穆窈身上。
我來不及思考,慌忙閃身上前,抬手便抵住了木桿。
我從小自負力氣頗大,沒想到這木頭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重。
一時沒撐住,重而沉悶的聲音砸在我的肩背上。
慌亂的腳步與尖叫聲傳來,人群亂成了一片。
穆窈被嚇得傻站在了原地。
燕離竟也像被嚇到了一般,佇立著不動。
冷汗從我的額頭落下。
我咬緊牙關,沒忍住地開口呵斥:「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跑!」
穆窈這才回過神來,慌亂地看向燕離。
燕離也當機立斷地護著她往安全的地方走去。
只是臨行前他瞥了我的那一眼。
明明依舊清澈,寫意風流。
卻讓我從心底涌出一股諱莫如深的寒意。
直到我被燕府的隨從幫助下從木柱解脫。
被穆窈辱罵后丟下一句:「不許跟著我回府!」
我捂著麻木到失去溫感的肩膀,不知何時,渾渾噩噩地走到一個陌生的巷子里。
我聽見屬于燕玄與燕離相似的嗓音傳來,語氣里透著漫不經心的生殺予奪。
「這點事都辦不明白,留著也沒什麼用。」
「十七,」他懶散地勾著尾音,叫了護衛的名字,「都殺了吧。」
我從月色下窺見他天人悲憫的臉上不小心被濺上了血色。
而哀聲求饒的男人人頭落地,死不瞑目地盯著我的方向。
我瞬間就認出了他。
是剛才燈會上「不小心」推倒了穆窈,將她暴露在木柱之下的人。
我的瞳孔驟然一縮。
燕玄想殺了穆窈。
因為得不到,所以就毀掉。
他根本不像平日里表現得那般與燕離兄弟情深。
而躲在角落里的我太過緊張。
也自然沒發現到自己被月色漸漸延伸出去的影子,落進了一雙平淡無波的雙眸里。
……
6
次日醒來后,燕玄早早地就離開了房間。
下人說他去后院練劍了。
我點了點頭,乖順地按照禮節去給丞相與夫人請了安。
無論燕玄與燕離對我態度如何,在這座府邸里,我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
既為了我娘,也為了那千兩黃金。
因而我每日請完安后,就會去燕離那里報到。
我按照算命的說法照顧他。
幫他鋪好飯菜,幫他揉捏按摩腿部。
幫他從床上架起,推到院子里曬曬太陽。
可他總是不耐煩地讓我「滾」,讓我:「有這功夫不如去對我哥獻殷勤。」
我表示毫不在意,繼續從郎中那里學來的針灸每日扎到他麻木的腿上。
沒想到扎著扎著,就給燕離扎出了火氣。
他一股腦地推開了我:「你是個廢物嗎?就不能動動腦子嗎!」
「怨不得無人喜歡你,都喜窈娘,一股子死魚的愚笨,想討好我也只能用這種蠢方式!」
「每天扎這東西有什麼用,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被他推得猝不及防,手里的針扎穿了指尖,疼得我齜牙咧嘴,也就沒怎麼注意他的話。
等到我下意識地吸著手上的血抬頭問他:「你說什麼?我剛才沒聽清。」
燕離卻猛然閉了嘴,看著我不再言語。
他是真的很奇怪。
算了。
大家都說他自從受傷后脾氣就變得陰晴不定。
我也就不跟一個癱子計較了。
7
只是燕離的抗拒讓我有些發愁。
無奈之下,我只好求助于燕丞相。
燕丞相雖然身居高位,卻很好說話。
早在我嫁來之前,他就應允過我,若是我能按照算命所言幫燕玄與燕離解災,那便予我黃金千兩,答應我一個條件。
若是不能解災,也不為難我,到了合適的日子,將我發配出去便可。
我知道燕丞相是看不上我的。
我娘曾是官妓出身,是被我爹一紙賣身契買回去的。
我又是庶出。
哪怕是我的嫡出姐姐穆窈,也只有給燕家雙子當妾的份。
加之姐姐出逃北離,能讓我進府,已經是燕丞相病急亂投醫之下的最大忍讓了。
所以我提的要求很簡單。
事成之后,一紙和離書,送我和我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