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把近日來的收獲攏吧攏吧,又收到信說糧草再有半月就到,不用再愁糧食了,一拍大腿決定將軍府今日開宴。
晚間我爹端著碗非要跟溫珩走一個,好家伙,我娘親釀的燒刀子,殺傷力跟我娘的槍一樣。這麼一海碗下去,也不知道溫珩行不行。
誰知溫美人放下筷子,只一句就讓我爹偃旗息鼓了。
美人他說:「將軍今晚這酒喝下去,之前喝的藥就無甚作用了,怕是得重新吃一個月的。」
回院的路上,溫珩問我軍中是否經常缺糧。
「也不是經常,但總得打算著,戰場搏命,餓著肚子可砍不動人。」
溫珩養好了腳,就忙不迭地進山采藥,我爹著人跟著。
一日我巡防歸來,溫珩說他要走了。
藥谷弟子需游歷四方,如今他在青州已經兩月,該去下一個城鎮行醫問診了。
次日送他至城門,看見軍中醫師也在,原是他們得溫珩指點,今日也來送一送他。
8
再見溫珩是第二年夏末了。
那日我從營中回來,街上一匹馬突然發了狂,在大街上橫沖直撞。眼看就要踩到路邊的小童,我用腳一點馳風的背飛掠過去,騎到馬上勒住韁繩。
馬直立而起,溫珩從旁邊沖過來抱走了小童。
馬蹄落下之后,突然撒丫子狂奔。
我來不及夸贊溫珩一句好身手,趕忙夾緊馬腹抓緊韁繩,試圖讓馬冷靜下來。
但是它怎麼還不停啊!!!
我只得道一聲抱歉,遠遠看到左前方有個賣皮子的貨攤,摸出匕首沖著它的脖子猛地刺了下去。馬轟然倒地,我被慣性狠狠扔了出去。
饒是我反應再快也只來得及調整姿勢,狠狠摔在了街邊的皮子攤上。
不是,阿叔,你這皮子下面怎麼還有一對鹿角啊。
啊,算了,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一會。
「你怎樣?」溫珩匆匆趕來,細細查看了我全身的骨頭,「還好,只是胳膊脫臼了,我替你處理一下。」
「你怎麼來青州了?什麼時候來的?」
「谷中缺了一味藥材,青州盛產。」
溫珩送我回了家,拿出藥酒細細囑咐青青務必要替我好好揉。
第二日我便吊著胳膊陪溫珩在城中采買,等到第八個人問我胳膊怎麼了的時候,我想拆了這勞什子的繃帶,我原就說沒這個必要,溫珩愣是唬得我爹以為我快殘了一般讓我綁上了。
溫珩輕咳一聲:「不好好養著,以后拉弓用槍都有些影響。」
「溫美人你糊弄我呢吧,這些年也傷過,裝回去就好了。」
「嗯,拆了也成,只是湯藥需多服半月。」
行,綁著吧!
半月后,溫珩帶著草藥出發,說是得送去湖州軍中。
他走得那日我是真高興啊,這廝不知怎地說通了我家里人,摁著我喝了半個月的藥湯。
等我喜滋滋地回院,青青說溫大夫給我留了一大匣子常用的藥膏、藥丸和一盒飴糖。
噫,他人還怪好嘞。
9
年底我爹回京述職,皇帝為將軍們接風,接風宴設在御花園中。
御花園中雕梁畫棟,假山奇石,冬日里竟也有百花爭艷,列席的夫人小姐們遍體綾羅,又有金釵步搖隨她們一顰一笑在發間輕輕晃動,真真恍如仙境。
我像個土包子一樣,看啥都覺得新奇,旁邊的嬌小姐們三三兩兩在一起看看我,又低頭輕語幾句,再掩面一笑。
傻子都知道她們在笑我啊,但我不在意。我滿腦子都是這花一盆能賣多少錢。
「在想什麼?」
「在想那兩盆綠菊值多少銀子?」
「那綠牡丹是北地供上來的,滿京城里就這兩盆,真要折成銀子,萬兩是要值得。」
「兩盆花這麼多?」
「金子。」
「臥槽!兄臺你莫不是在誆我吧?」我一扭頭,看見溫美人立在我右邊。
原是他師父受邀為圣人調養身體,他隨行進宮,正巧近日圣人覺得自己身子好轉,便讓他們師徒一并參加宴席。
「藥谷那位老神醫是你師父啊,難怪你年紀輕輕的醫術就如此了得。」
「過獎。」
切,你分明很受用,你四平八穩的嘴角上揚了!
10
京都的夫人們成日辦宴會,今日賞花明日觀雪后日還有個要辦生辰的。
我娘參加宴會參加得生無可戀,我穿裙子穿得生無可戀。
于是我帶著青青穿著男裝出門溜達去了,醉仙樓的酒喝了,五福齋的糕點吃了,當我帶著青青站在玲瓏閣門口的時候,青青死死抓住了我的胳膊。
「小姐,這個你想都不要想!」
「青青,京城二絕我們都見識了,就剩這個玲瓏閣的花魁娘子了。你放心,我什麼都不干,我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見花魁娘子一面千金。」
「你早說啊,什麼錢不錢的,主要我突然沒那麼想看了。」
我轉身看見溫珩站在我后面,要遭,這廝肯定打我小報告!
「你怎麼知道花魁娘子一面千金?」我這個嘴啊就是比較快。
「京中傳遍了,不巧在下有耳朵。」
好,我沒耳朵了。
我的耳朵要被我娘擰掉了!
溫珩打著拜訪我爹的名頭送我回了家,不經意間告訴我娘是在玲瓏閣前遇見了我,我娘笑著送他出門之后,轉身就擰住了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