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九。」

……

「六。」

……

「三、二、一！」

倒計時結束的那刻，眾人齊聲吶喊：「新年快樂！」

與此同時，五光十色的焰火沖上天穹，刺破了沉沉的黑夜，在夜幕中盡情綻放。

我站在遠處與眾人一同仰望，嘴角情不自禁地浮起一抹笑意。

新桃換舊符，對于生活有盼頭的人來說，總是不一樣的。

我很小的時候父母便不在了。

最初在福利院時，最期盼的就是各種節日，那時會有社會上的好心人給我們送來各種東西。

我們可以換上新衣，吃到美食。

再長大點，我被國家招募，成了「造神集中營」的學生。

在這里，我邂逅了我決意終生追隨的信仰，認識了恩師和摯友。

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一個觸手可及的理想，我的人生在這一刻有了實感。

……

可后來，承載我理想的飛舟墜落，我成了沒有帆指引方向的盲人, 上不了岸。

是阿卓的出現, 橋接了我與陸地。

和他相處的那兩年, 是我最平凡也是最快樂的兩年。

他于我，是家人, 也是愛人。

是教會我落地生活的人。

在這一刻, 我對他的想念到達了巔峰。

19

「如熙。」

正當我沉浸在思緒中時，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邊炸響，可我激動不到一秒就冷靜下來。

是「如熙」而不是「小如」。

我壓下心中的萬千情緒，回頭尋找聲音的來源。

剛才是陳卓林在叫我。

此刻，他站在路燈下, 身體的一半露在光中, 一半藏在影中。

大家都被時間推著往前，仿佛只有他踩在辭舊迎新的交替線上猶豫徘徊。

兩年前，陳卓林在得知我要前往 F 國進行腦部恢復治療時, 他著急忙慌地趕到機場阻攔我。

「安如熙, 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你也敢賭？！難道你就不怕變成傻子嗎？」

他一臉急色。

眼中的驚懼和害怕甚至比我本人還要多。

誠如他所說，若手術失敗我會變成傻子, 但我已然無所顧忌。

面對他的擔憂只是淡淡地回應他：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行至絕境, 破釜沉舟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

蒼天仁慈，我賭贏了。

經過長達一年的康復治療，我重回實驗室, 撿起了當年停滯的研究項目。

在這一刻，輕舟已過萬重山，向前即是新生。

……

所以, 現在的我能夠坦然地回望過去幾年的經歷，能夠坦然地走向陳卓林, 微笑著和他打招呼, 說上一句：

「好久不見。」

20

陳卓林似是沒想到我還會理他, 眉宇之間頗有幾分受寵若驚, 他道：

「如熙，我托你的老師送還給你的那些研究項目, 你收到了嗎？

「我始終覺得，它們在你的手里還能發揮價值。

「就當是我送你的康復禮物吧。」

我糾正他：「你這不叫康復禮物, 而是物歸原主。」

當年我和陳卓林的交易是——

他把阿卓還我, 我把我那些進行到一半的研究項目給他。

……

可是后來阿卓被銷毀, 所以這個交易自然不成立。

陳卓林羞愧難當, 掏出了一個包裝嚴密的金屬盒給我，道：

「這才是我真正想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我讓公司的研究人員盡全力修復阿卓的芯片。

「可有一些數據實在難以恢復, 只修復了七七八八。」

我低頭看了眼那個金屬盒，心中并沒有失而復得的喜悅，苦澀地開口：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

全球科學聯盟已經通過了禁止仿生人技術的議案。

現在的科技發達到什麼地步了呢？

克隆人、仿生人，輕輕松松可以實現。

并且能賦予他們自由意識和思想情感。

可這與常人的認知相悖。

經過種種考慮，人類決定將它們永久封存。

而我, 也不會為了私心，去挑戰法律的權威。

陳卓林也終于意識到他做出再多的彌補都是惘然，懊悔、自責、愧疚……逐漸爬滿了他的眼底。

他張了張唇，艱難道：「如熙, 對不起。」

我微微一笑，回應：「沒關系。」

21

相逢已是上上簽，何須相思煮余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