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這麼……」

可當我看清門外的人是誰時，抱怨的話就此夭折，登時冷了臉。

陳卓林伸出手卡住門框，阻止了我想要關門的動作。

他說：「如熙，我們談一談。」

「陳卓林，我們都已經錢貨兩清了，還有什麼可談的？」

我惱怒于他的死纏爛打，只想快刀斬亂麻。

可不知哪里惹怒了他，他沖著我吼：

「你難道真的想和他結婚嗎？你以為他是真的愛你嗎？

「他只是一個仿生人！按照早先設定好的程序行事而已！

「你們之間沒有愛的。」

他吼得我一愣，我握住門把的手漸漸松了下來。

他趁機擠了進來，繼續循循善誘：

「如熙，你清醒一點。

「他是按照我一比一制造出來的替身，你對他的感情都是基于對我的幻想上。

「所以你真正愛的人應該是我。

「我承認以前是我混蛋，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他離我又近了幾分，充滿希冀地看著我：「好不好？」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銹跡斑斑的大腦艱難地處理著他丟給我的信息轟炸。

待理清他話中的含義，我忍不住譏誚地笑出聲：

「你套的哪個公式，得出這麼可笑的結論？」

言畢，我狠狠地推開他，拎起婚紗繁復的裙擺奪門而出。

在那一刻，陳卓林幾乎是驚恐地嘶吼出聲：

「安如熙，別出去！危險！」

12

等我跑出化妝間后，我才明了他嗓音里的驚懼從何而來。

原本熱鬧的婚禮大廳，此刻空無一人，一片狼藉。

裝飾的花籃、宴客的桌椅翻倒，墻壁、柱子上全是彈孔、劃痕。

眼前的景象告訴我，這里不久前剛發生了一場混亂。

我的記憶剎那間回到了三年前。

我們一行人乘坐專機前往 F 國參加學術交流會，卻不幸遭遇劫機，中途迫降到正在發生戰亂的國度。

在那里，我們的生命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威脅。

那時，我們想的是至少得有一人能夠活著回國，將藏在 U 盤里的核心技術帶回去。

整整四十天，無一日能夠安眠。

幸好，國家在最短的時間內制定了營救方案，從天而降，救我們于水火。

可沒想到，三年前的噩夢重現。

那群人又纏了上來。

僅是一秒的遲疑，我便利落地撕掉婚紗礙事的拖尾，扭頭朝著來的方向狂奔。

也是這時，槍聲在死寂的大堂內再次響了起來。

暗處，一顆子彈正對我的眉心射了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不知從哪里撲來一道身影，替我擋了那顆子彈。

狼狽地摔到地上時，我才看清那人是穿著白色西服的阿卓，子彈洞穿了他的胸膛，在仿生皮膚上遺留下一片燒焦的痕跡。

「小如！快跑！」

他從四樓一躍而下，撲向樓底那些鬼祟持槍的匪徒，然后啟動了自曝程序。

「砰！」

爆炸聲響起，那一群人全都成了炮火中的死尸。

「如熙！」

我崩潰得癱軟在地，無措地看向前來找我的閨蜜，我指著阿卓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機械肢體，顫聲道：

「阿卓……阿卓……佳期，救他，救他……」

13

上面說，有叛徒泄露了我們的蹤跡。

這場婚禮聚集了 D 國數一數二的科研工作者，只要全部干掉，那麼 D 國必將元氣大傷。

幸好上面及時抓住了這個叛徒，提前知曉了他們的計劃。

在那些恐怖分子動手前疏散了賓客。

然后準備將計就計，來個甕中捉鱉，逮捕那些匪徒。

而陳卓林是上面派來帶我轉移的人。

沒想到他卻沉溺于個人感情中，與我發生爭吵，置我于危險中，差點害我喪命。

每每說到這點，閨蜜就義憤填膺：

「他可真是個自私自利、意氣用事、心胸狹窄的卑鄙小人！」

許是她罵得過于憤慨，正在削蘋果的阿卓手一抖，鋒利的刀刃劃到了手指。

「沒事吧？」

我下意識地抽了兩張衛生紙，要按住他的傷口給他止血。

阿卓卻是將手藏到身后，搖頭道：「沒事。」

然后丟下削了一半的蘋果去了外面。

我盯著他離去的背影，問閨蜜：「你有沒有覺得現在的阿卓變得很奇怪？」

「有嗎？」

閨蜜蹙了下眉，努力回憶：「陳家帶走了阿卓的腦袋，他們說，只要芯片還在就能把阿卓復原。

「可是如熙，你真的確定自己是愛阿卓，而不是依賴他嗎？」

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人敢相信我會對一個仿生人動真感情。

他們都說這是情感寄托。

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重要嗎？

我康復出院后，閨蜜本想休個長假陪我一段時間。

可她突然接到一個緊急的越洋電話，當晚便急匆匆地走了。

我不舍地凝視著她的背影，身旁的阿卓用力地捏了捏我的肩，道：

「小如，以后還有我陪你。」

不，沒人能陪我了。

以后我要學著自己一個人。

我在心里道。

14

回到公寓后，萬能的阿卓突然變傻了，常常將糖和鹽混淆，做出來的飯菜難以下口。

他懊惱地拍頭，抱怨道：

「肯定是陳家那些人沒把我修好。」

然后將燒毀的菜全部倒進垃圾桶里，熟練地掏出手機點外賣。

時間就像手中緊握的沙子一般溜走，無法挽留。

轉眼間又是一年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