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窮苦人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呢？」

風咧咧的吹起他們的衣袍。

硯秀才道：「今天我是來和你辭行的。」

楚妍微回過頭看向他。

他接著道：「你曾問我，為何我一介書生卻力大如牛。當時我不曾說過原因，如今我想告訴你，那是因為我過世的姐姐，我想替她報仇。」

「我從小父母早亡，是姐姐將我拉扯大。雖然日子過的貧寒，卻很幸福。十二歲那年我中了秀才，姐姐很開心。少有孩子會在這個年齡考上，想著終有一日我會考取功名，讓姐姐過上好日子。」

「可好景不長，后來我屢次不第。一時間心灰意冷，認為是自己才疏學淺，不能光耀門楣。當時姐姐正在大學士的家里做活，一日路過茶室偶然聽到，當年秋闈的第一名是冒名頂替了我的試卷。姐姐一時沖動告到了官府，可他們官官相護，竟然活活打死了她。」

「那夜我得了消息，將奄奄一息的她帶了回來。她說民不和官斗，叫我好好活著。可我如何能茍活于這世間，我告官無門，后來便苦練功夫。想著終有一日能手刃仇敵，可我的力氣是漲了，卻漲不過官員的排場。」

「我想報仇，卻連近身的機會也沒有。我恨自己的無用，整日消愁。后來想起姐姐的臨終的勸告，我要好好活著才不算辜負她。所以我在廣泰巷支起了攤子，辦起了義學堂。攤子上來往都是些窮苦書生，我想靠著自己的力量教授知識，改變這世道。我一人不可為，我不信眾人不可為。」

「可后來秋闈上榜的再沒有過寒門的學子，我便知道這世道已經爛到根了，直到我遇到了你，才知道再爛的地方也有心懷正義的人。

」

「你問我貧苦人的出路在哪里，我不知道。可不破不立，我愿意答應你。若將來有一日我成功回來，我定還你一個太平河山。」

看著他壯志滿懷的眼神，那股熟悉的感覺再一次涌上楚妍微的心頭。

她突然開口道：「我與你結識已久，卻還不知你的名字。」

「在下，硯南齊。」

硯南齊。

前世的記憶像洪水一樣，涌向心頭。

難怪她總覺得他似曾相識。

上一世，民間起義，南城出了一個永定王，頗受百姓愛戴。

那一年通緝硯南齊的畫像貼遍了大街小巷。

父親領命討伐前，楚妍微曾看過一眼那張畫像。

聽說他被萬箭穿心，死的凄涼。

齊王將他的尸身帶回京中，剝皮示眾。

后來又將他扔到荒山野嶺，尸身被野狗啃食。

民間的百姓聽聞他的死訊痛哭不已，自發在南城為他建了一個衣冠冢。

曾經少年英雄早早隕落，如今他還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

重生以來，楚妍微一直都很疑惑。

世間不乏可憐之人，為什麼她可以重來一次？

一直以來她只想報仇雪恨，保住楚家。

可看著眼前的兒郎，楚妍微突然明白，她重生的意義遠不在此。

是她的選擇變成了助紂為虐。

是上天不忍忠臣被冤，良將被害。

不愿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記憶中的畫像與面前的人相重合。

楚妍微不自覺紅了眼。

她笑道：「我等你回來。」

25

隔天，城門外。

楚妍微攜了張安寧前去送行。

硯南齊翻身下馬：「你怎麼來了？」

楚妍微將一張藥方塞到他手中。

「安寧研制出了時疫的藥方，帶著它可助你一路順利。

」

上一世齊王靠著這張藥方，在疫病后收買了無數人心。

這一次楚妍微將它交給硯南齊。

希望能助他成功，也希望他能拯救沿途的百姓。

硯南齊鄭重的接過藥方，揣進懷里。

楚妍微又道：「此次去往南城，我還有事要囑托于你。未來軍中或許會有一人名叫魏宇，若有此人，你要記得切不可與他交心。凡事多加防備，要小心提防他。」

「還有，這件護甲你收好。這是我家特制的，穿在里面刀槍不入。尤其是這心口材質特殊，你要切記無論何時都不可脫下。關鍵時刻可保你一命。沙場無眼，你要好生保重。」

硯南齊雖然聽的一頭霧水，但都依言記了下來。

上一世通緝的畫像滿城皆是。

不少人為了高額的懸賞刺殺硯南齊。

魏宇就是其中之一。

魏宇與硯南齊一向交好，

卻揮刀相向。

若不是他先在軍中刺殺，硯南齊受了重傷。

后又遭到齊王的埋伏。

他又怎會敗下陣來，落得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往事種種，斷不可再次發生。

硯南齊跨上馬背，朝她笑道：「等我回來。」

夕陽西下，微風拂衣。

楚妍微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與他同行的還有當初餛燉攤上的書生們。

如今，年華兒郎皆棄筆從戎。

是朝代的不幸，卻是未來之幸。

林振海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身后道：「查清楚了，圣上是因為服食丹藥過量突然崩逝的。」

「那丹藥可是齊王帶來的張仙人進貢的？」

「正是。」

楚妍微點了點頭，果然是他。

「之前老夫說的事情，姑娘可想好了。」

看著遠去的硯南齊。

楚妍微道：「大人知道他是誰嗎？」

林振海瞇了瞇眼：「像是在你的粥廠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