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隱約覺得他要在這廣袤的人世間,永遠地消失。
我伸手想抓住他,他的聲音越來越虛無:「我用了好多年,我幫你殺了他,以后沈如安再也不會負你了……」
從夢中驚醒,我抬手碰了碰濕潤的臉頰,恍惚覺得是夢,又似乎不是夢。
可我重生過一次,神佛之事,我比誰都信。
第二日,我讓人快馬回京,去打探消息。
21
在等待的期間,我意外在喬安縣遇到了許碧瀾。
準確地說,是她特意尋到了我。
她神色凄凄,身上衣裳破爛,見到我便毫不猶豫地跪下。
「姜婉,我向你認錯。」她自顧自地說著,「我是真的錯了,我為我所做的一切認錯,我不該在知道他有心愛之人時,還執意橫插一腳。」
「你自始至終沒有怪過我,你是個好人,是不是?」
「你若聽過我,你便知道,許侍郎的千金在秋詞會上力壓群雄,我還會制出帶有香氣的胰子。只要我想,王孫貴族我何愁無人愛我。」
「可我不是有心犯錯的,你知曉,人,沒有辦法控制愛欲的誕生,我愛沈如安,這樣的愛,讓我失去了理智。哪怕他厭我,棄我如敝履,我都不在意。」
「但他只愛你,他瘋癲的這幾年,我偷偷跑去看他,哪怕意志不清醒,他都不愿我近身……」
她說的話,顛三倒四,我分明聽不大清,可我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皺眉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求求你!」她緊緊地抓著我的裙擺,「求你不要殺我,我真的知錯了,姜婉。沈如安,我不愛了,還給你,只求你不要殺我!」
「我沒想過殺你。」我拂開她的手,「我若是想殺你,早在發現你的那一刻,你就活不成。
」
她厲聲道:「不可能,沈如安已經瘋了,除了你,還有誰的意志可以抹殺我!」
「姜婉!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停止殺我!」
她似乎也快瘋了,我不愿與她多辯。
卻在下一秒,聽到一個怪異至極的聲音。
【時空管理局通報,第 108 號時空漏洞穿越者許碧瀾,由于所處時空強能量者的強烈意志阻攔,現將原路遣返指令更改為抹殺,請知曉,請知曉!】
我猛地轉頭看她,難怪沈如安說她稀奇古怪,難怪她當年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
原來,她并非是這里的人,就如同我是從前世而來。
而她,應當也是從某個地方而來。
我淡淡道:「你所謂的認錯, 并非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只是為了求生, 逼不得已而已。」
她猛地搖頭:「不是!我接受過最先進最高等的教育, 我也曾經在網上口誅筆伐地斥責那些當小三的人。可是,我到了這里, 我給自己找借口,我勸服自己古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
她頓了頓, 眼中有掙扎, 最后依然道:「本就是理應如此, 只是我太過不幸, 遇上的是你而已。我認命,認輸,也認錯。」
她還是不明白,她對我來說,不值一提。
我與沈如安之間, 從來都只是——朱弦斷,明鏡缺。
是他負之,而我棄之。
至于許碧瀾,我從未放在心上過。
真心難得易變,即便不是許碧瀾, 也有李碧瀾,變的只是沈如安而已。
我輕描淡寫:「即便是我的意志,也不屑于殺你。」
一句話畢, 如霜擊草木, 我從來都知道, 漠視是最大的利器。
她跌跌撞撞著跑開, 嘴里呢喃著:「是……是沈如安, 他竟要我生生世世湮滅, 我要去阻止他, 我要阻止他……」
22
而她不知道的是, 沈如安死了。
在許碧瀾走后的第三日,我便收到飛鴿傳書。
沈如安像瘋獸一般被困了多年,終于死在了自己手上。
死前一日,他從偏院走出,為自己收拾了一身干凈衣裳, 走進了我與他曾經的廂房。
他拿著昔年,為我打造的那把寒鐵小劍, 利刃從心口處穿過, 血流成河。
他垂著頭, 靠在了床邊, 像入定的血僧, 再無聲息。
我握著手中的信,恍然想起前幾日的夢,不,那不是夢。
沈如安,殺了沈如安。
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最后一世。
星海橫流, 歲月成碑。
從此后,天地廣大,再無沈如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