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受地痞豪紳侵害的邊鄙縣城，我敢說自己能在兩年之內翻一番賦稅；先帝年間一州六郡的沉疴廢賬交到我手里，我能保證厘清十之八九；御史臺在我手中，我敢捫心自問，經手的任何一件事，都秉公持正，廉潔守法，無愧于天地，無愧于生民，無愧于朝廷。」

我說一句，眾人的臉就白一分。

「所以諸君，請先保證自己事事都能做得比我好，再來管我是不是『婦道人家』。」

四下寂靜中，柏雪川首先往前一站，臉色微紅，閉著眼睛大聲吼道：「說得好！」

我噗嗤笑出了聲。

眾臣眼觀鼻，鼻觀心，陸陸續續站出來表態。固然有人心有不甘，但至少多數人在明面上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而小風小浪，早已無法動搖如今的我。

我和上首的沈確相視一笑，目光越過金階最前方那個空缺的位子時，不禁感到有點遺憾。

況棲淵啊，這一幕你真該看看。

我能頂得起況氏門楣，無關我是男是女。

只因，我是我。

11

也許每個到了年紀的皇帝都會面臨這個問題。

近來頻繁有老臣躍躍欲試地想要撞柱，一邊抱著柱子一邊質問沈確：

「陛下您怎麼還不娶妻納妃？不娶妻納妃怎麼開枝散葉？不開枝散葉怎麼能穩固國本？」

沈確故作苦惱地嘆了一聲：「那怎麼辦？我也想娶，但是況大人她嫁不了啊！」

這兩位老臣面面相覷片刻，轉身就懟到我面前來：

「況大人你怎麼回事？你為什麼就嫁不了？你什麼態度？你什麼成分？」

我輕飄飄地刮了刮茶盞：「那怎麼辦？我也想嫁，但是自古后宮不能干政啊。

」

其中一位駝背老臣曾經近距離圍觀過我「話療」劉大人的場景，于是，他此時猶豫了片刻，囁嚅來囁嚅去，愣是沒敢開口。

而另一位白胡子老臣那天剛好告病休息，還渾不知世間險惡，見狀直接上來道：「況大人這個御史大夫就非當不可嗎？」

我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首先，你肯定聽說過明啟十五年的大寒之變……」

12

第二天上朝時，這兩位老臣又來撞柱了。

我困惑地撓了撓頭。

咋回事？話療沒到位？

那要不然我再補一下？

我正盤算著，就見那兩位眼一閉心一橫，帶著視死如歸的氣概抱住了柱子：

「陛下！臣以為，本朝情況特殊，后宮……也不是不能干政哇！」

沈確咳了一聲：「這可是你們說的。」

「啊！對！對！對！我們說的！」

番外 2·戲說后事

1

光滿二年，大梁出了一件大事。

據說，那位深受百姓愛戴的御史大夫況大人，被幾位老臣當堂撞柱脅迫，不得不身兼二職，勉為其難地入主了鳳儀宮。

從那以后，況大人在朝堂上是御史大夫，下了朝還得當皇后娘娘，真是勞神苦形，忙得不可開交。

皇后娘娘和陛下成婚一年后還是沒生孩子。于是，又有年輕而頭鐵的新晉官員沖到皇后娘娘面前以身試法：「歷任帝王都有三宮六院……」

他還沒說完，就被身后的侍從捂著嘴往后拖。

但是皇后娘娘當天心情很不好，聞言直接摘下頭上的鳳冠往他頭上一戴：「呵！行！這個皇后我是干不了了，屁事賊多還討不著好。不如直接讓給你來干吧，反正我本來就不想干。

」

說完她揚長而去，留下年輕官員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

那年輕官員拉住一位路過的白胡子老臣，指了指頭上的鳳冠，誠懇地請教道：「請問我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怎麼處理呢？」

這位白胡子老臣悠長地嘆息一聲，清了清嗓子，緩緩道：「這就要從明啟十五年的大寒之變說起了……」

2

皇后娘娘是個很負責任的人。

她扔了鳳冠之后，面色如常地回到御史臺，先是淡定地交接了工作，然后才留下了一封信——一封辭官信——跑了。

她先是去了一趟梁郡——對，現在是郡了，還是大梁農業生產示范郡。

皇后娘娘跑路的消息還沒傳過來，于是她親切地慰問了梁郡的鄉民，一路走完，手都揮得抽筋了。

當然，她才不是空手去的。

只不過慰問品都是臨時從梁郡郡主——況恣白況夫人的房里直接順的，除了綠色健康高產水稻種子，就是新品種的通便利尿小白花種子，受到了梁郡居民的大力歡迎。

皇后娘娘走的時候，還被熱情的居民們強行塞了滿懷的新鮮水嫩大蘿卜。

她站在一群姑嬸叔婆爺爺奶奶堆里，非常捧場地直接啃了一大口，接著狠狠豎起大拇指，稱陛下肯定特別愛吃。然后大手一揮，直接買了十二車，派人送進宮里。

離開了歡呼雀躍的郡民們的視線之后，長御女官——紅霜姑姑深深地嘆了口氣：

「主上，您再這樣玩，屬下身上帶的銀票也不夠使了。」

于是皇后娘娘捏了捏下巴，連夜回宮找到陛下——的小金庫，狠狠摸了一把，然后才又踏上旅途。

3

馬上就要到中秋節了，北庭軍和西府軍的大將軍回京述職，被無數想攀親道故之輩圍堵了門口。

畢竟見他倆的機會三年才一次，可難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