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稱贊我二妹嫻雅、三妹仁義、四妹大氣,唯獨嘲我土狗。
但事實上,二妹上梁山當了土匪,三妹在佛前茹毛飲血,四妹和撿來的丑男私奔千里。眼前這幾個,全靠我女扮男,扮女,一人分飾多角。
終于,我怒了——
人人都能跑路,為何就我不能?
……等等。
我能啊!
我豁然開朗,官服一脫,連夜撂挑子跑了。
但流年不利,驚逢仇家,追得我跌下懸崖,好險抓住崖邊,命懸一線。
突然,太子出現在懸崖上方。他陰惻惻地笑著,鞋尖抵上我顫抖的指尖。
我頓時汗流浹背。
殿下,冷靜,聽我狡辯。
1
我爹是當朝丞相,太子為了拉攏他,特別給我們家人面子。
二妹畫江山圖,太子以千金買之,贊道:「妙筆丹青,莫過于此!」
三妹收養流浪貍奴,太子搖著折扇驚嘆:「溫良純粹,仁義典范!」
四妹當街脫衣贈乞丐,眾人指指點點,太子挺身而出:「大氣磊落,真豪杰也!」
終于,太子走到我面前,定定地看著我。
我淡定地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領,準備發表榮譽感言。
畢竟我本年度的戰績實在傲人,包括但不限于。
險些在朝堂上把摳搜的戶部尚書罵出翔,為北疆多爭取到一千兩軍餉;匿名舉報了二十六個貪官,為充實國庫做出了卓越貢獻;上書十二卷,詳細闡述了京郊田地分田改制的可行性和實用性,迫使皇帝挑燈夜讀三天三夜……
一言蔽之,簡直就是……千古賢臣,正道的光啊!
我剛要開口,就聽「啪」的一聲——
太子姿勢風騷地揮開折扇,煞有介事地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然后緩緩吐出兩字:
「好——土。」
我:「……」
真令人宮寒。
來人!我要辭官。
這個國家什麼檔次,不配擁有我這種千古賢臣。
2
我臉色陰沉,太子見狀輕咳兩聲,義正詞嚴道:
「況流青,你當年好歹是探花郎出身,如今怎麼弄得這般灰頭土臉?倘若再廢寢忘食地埋首公務,不顧形象,日后如何娶得到妻子?」
我:「……」
嘿!您猜怎麼著?
姑奶奶我不帶把兒。
我他娘的不娶妻啊!
我神色復雜地轉身離開,把狗太子和他的狗吠聲都拋在身后——
「喂!虧得孤還求三拜四,幫你找來了前朝張丞相的遺稿……」
我的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
「孤本……」
我頓時呼吸一窒,感覺心上被扎了一刀。
「完整的十二冊……」
萬刀穿心!
「你既如此冷漠,孤還不如送給瑞王叔……」
「殿下!」我一個滑跪抱住太子的大腿,諂笑道,「您知道的,臣小時候落過一次水,從水里撈起來之后就耳背了……」
太子用關懷智障的眼神看著我。
我能伸能屈:「那……臣替您寫一個月的折子?」
他很不屑:「孤缺人寫折子嗎?」
我咬牙切齒:「臣……臣陪您逛廟會還不成嗎?」
「你很勉強?」他挑眉,「但孤可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太子,從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情。」
我面露鄙夷。
他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語:「倒是有段時間沒拜訪瑞王叔了,的確該去一趟……」
「不!不勉強!」我含淚低下了倔強的頭顱,「怎麼會勉強呢!這都是臣的榮幸啊!榮幸!臣求之不得!多謝殿下關懷,殿下英明神武!」
太子意滿離。
我站在原地,抱緊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自己。
這萬惡的封建皇權!噦!
3
我被迫陪太子逛廟會。
我愿稱之為,皇家公務員的靈活就業與視察民間的煙火經濟。
太子可沒這個政治覺悟,他興致勃勃地拉著我直奔花燈攤子,卻被告知花燈不賣,需得靠擲長鏢,記分數來換。
攤主沖他笑道:「公子可要試試擲鏢,為您和您的友人贏一盞花燈?」
「什麼友人?」太子指了指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是內人。」
我心臟一梗,險些吐出一口老血。
攤主更是大驚失色:「兩個男……男……男子!倒……倒也不是不行哇!是我少見多怪,兩位公子恕罪,恕罪!我就說二位怎地如此般配?原來……是夫夫相啊!」
神踏馬夫夫相!我翻抽了眼,太子卻笑得意味深長。
「小生不擅擲鏢,內人卻是一把好手,」他轉過頭來,笑瞇瞇地對我道,「青青,你覺得呢?」
我:「?」
青……嘔……
我嘴角一抽,剛不情不愿地接過長鏢,就聽見不遠處一陣騷動。
「那小兒要掉下來了!」
「這可是銜云樓!百尺高臺啊!」
我和太子對視一眼,火速撥開人群,飛奔過去——
高聳百尺的銜云樓上,一小兒掉出欄桿外,襁褓晃晃悠悠地吊在檐角處。
太子身后化裝成平民的暗衛立刻飛身而上,幾個騰躍后,抱著孩子穩穩墜地。
孩子的母親劫后余生地哭號起來。
我和太子亮出了身份,疏散完人群,匆匆上樓查看。
果然,一整片護欄都搖搖欲墜。
我瞇起眼。
工部每年都以銜云樓修繕和防衛為名目要走大筆銀子,就修成個這?
太子今日若是沒出來,沒路經此處,沒帶暗衛……
4
「嚴查!」
朝堂上,戶部尚書米大人聲如洪鐘:「必須嚴查!」
「百密一疏,」工部侍郎趙大人據理力爭,「再說那孩子不是沒事嗎?」
「若有事呢?趙大人這副姿態,怕是不敢負責任!」
「責任?按米大人的說法,那母親帶著一歲小兒上高臺,豈不是責任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