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回府后的謝母如同被抽干了靈氣,躺在床上眼神開始發呆。
可謝承意卻恨上了她。
恨她口口聲聲愛自己,卻在自己最難堪最難受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丟下了他。
謝母念叨著要孫子侍疾,可謝承意的回答如同一盆冷水:
「祖母糊涂,意兒如今功課已然落下許多,如何還敢將時光花在這等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她被噎得難受,只緊緊閉了閉眼睛將人揮走了。
最終侍奉在她床邊的,卻是她從未放在眼里的謝知遠。
他溫柔細致,周到體貼,即便是明知他與謝家毫無關系的嬤嬤,也不由得夸他一句孝順。
「下人生的野孩子,未必本性有多好,不過是陸家家風好,靜菀會教孩子罷了。」
「唉,相比于靜菀……那人……不說也罷。」
謝母何其后悔,不該一時心軟,救了那閨中密友的罪臣之女。
更后悔的是不該將其帶回了謝家,將她好好的兒子勾去了魂魄,連好好的侯爺也不當,非要與她歸園田居一生一世一雙人。
還好她到底智慧了一回,將太爺給病逝的長子定下的陸家女娶了回來。
偌大的侯府,不指望他陸家女和陸家的幫助,她又能指望誰!
11
謝母身子稍好些,我便提議陪她去護國寺祈福,為她消災解難。
她到底掛念著那個死胎,要為他點盞長生燈,于是答應了。
護國寺大殿門外,已拜完萬樽佛滿身疲態的謝母,似是良心發現了一般,拉起了我的手:
「靜菀,母親相信有因果了,但母親從未想過害你什麼,侯府靠你支撐,真是難為你了。
」
我淡淡一笑,恬靜端莊:
「既為謝家婦,就該為謝家撐起門楣的。」
謝母眼中水光隱現,很是動容,我卻又嘆息道:
「若侯爺也能如威武大將軍一般,只是在陣前受傷,重傷失憶后流落民間,最終能痊愈后找回府來,該多好啊。」
「靜菀癡心妄想,總騙自己,冢里的人雖穿著侯爺的衣服,但已面目全非。說不得另有隱情,侯爺會有一天突然回了府。」
「那時候,靜菀也不必再獨自苦苦支撐侯府,母親也能母子團圓了。」
謝母臉色大變,摳著嬤嬤的雙手青筋暴起。
但她以身累為由,匆匆回了廂房。??
關起門來,她便大喘粗氣,神情激動:
「她說得沒錯。」
「南風還有退路的,只要拋開了那個罪臣之女,侯府的一切和他的兒子,都是他的。」
嬤嬤倒吸了口涼氣:
「可那位如何能放手?」
謝母的臉上變得冰冷,連聲音都帶著陰寒:
「她給侯府帶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若不是她給意兒出的鬼主意,如何能讓我們母子離心。」
「安生的便做個乖巧的外室,不安生的,便別怪我辣手無情。」
我站在羅漢殿外,居高臨下,冷眼瞧見包著頭的許霜兒站在謝母廂房外,身抖如篩。
謝家的薄情,不該只我一人知曉和承受的。
許霜兒,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青竹,我瞧著冬天快過去了。」
「小姐,還在落雪呢。」
「瑞雪兆豐年,來年該是大豐收了。」
12
謝母嫌少再外出,只多加了護衛跟著謝承意,不讓他亂跑,拘著他在我跟前讀書寫字。
我對他的嚴苛漸漸有了成效。
先生的評語從全是斥責,到了如今的「頗有長進」
。
我便不再嚴苛,也將他的待遇提到和謝知遠一樣。
他們一起在我院子里讀書寫字,陪著我用飯賞花,也隨我一起拜訪世家,頗有一副歲月靜好,母慈子孝之態。
直到謝母又帶著謝知遠去了一趟護國寺,回來后,他便又變了。
沉默寡言,總是走神發呆。
我看在眼里,謝母急在心上。
直到謝知遠告訴我,臨睡之前,謝承意問過他,問了他生恩大還是養恩大。
我笑著問:
「你如何回的?」
「兒子說,養恩大于天。」
謝承意大概聽進去了,所以出去買了一趟紙筆,回來臉頰落了手掌印。
自己的兒子真心認了我做母親,前世給我下慢性毒藥,讓謝承意慢慢折磨我直至咽氣的許霜兒,崩潰了。
她不僅打了自己的兒子,連恩愛無雙的謝南風也被她責罰和怨恨。
不許他同榻而眠,不許他同桌而食,更不許他出府見自己的母親和兒子:
「你要做什麼?是要拋棄我嗎?」
「還是說你愛上了那個女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母親疼她疼得緊,巴不得你與她夫唱婦隨恩愛到老。」
謝南風想解釋,她卻歇斯底里捂著耳朵大喊大叫:
「我不聽我不聽!」
「你虛情假意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但今日你敢出門一步,我便死給你看!」
謝母給謝南風的建議,他本覺得是無稽之談。可漸漸地,他心動了。
侯府人人將他捧得比天高,哪個不是畢恭畢敬唯他是從,又有誰會像許霜兒一般如此折磨他。
尤其是在發了瘋的許霜兒一日狠過一日的嘶吼逼迫下,他的愛意,他的憐惜,他的心疼,漸漸被厭惡和疲累取代。
三代一室,躲在謝母嫁妝茶室里互訴相思,謝承意滿眼淚水:
「娘要我給母親下毒后和她遠走高飛,她說我是她生的,就該和她一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