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顧妹妹吧,我這姐姐初來乍到,還請妹妹日后多多幫襯。」
手上的鐲子被我褪下,順勢戴到她的腕上。
她果然又狠又厲地嫌棄揮開。
鐲子擲地清脆,四分五裂,我也被她力道帶得有些站不穩。
呂嬤嬤雖有氣,但沒糊涂,尤其是在宮中跟了長姐這麼多年,什麼厲害場面沒見過。
我稍遞給她一個眼神,她立馬咋呼起來將我扶住:
「哎喲天爺,這定南侯府什麼規矩,是要目無尊卑,以下犯上嗎!」
正好戳中顧晚寧身為妾氏的痛處。
她指著我的鼻子叫罵: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同我稱姐妹!我姐姐才是定南侯夫人,要不是她為侯爺產子命殞,哪有你這種不知哪來的破爛貨,攀上我們侯府的門庭!
「無非仗著你姐姐在宮中有些狐媚勁兒,就想在我這兒作威作福,我告訴你,侯爺心中只有我,只有我們顧家,你想在我面前顯擺尊貴?好哇,那你就摟著那份尊貴,等著獨守空房吧!」
她領著孟承寅神氣離去。
呂嬤嬤有些擔心:「姑娘,這萬一她到侯爺面前告狀,這大喜的日子,侯爺連面都不肯露可怎麼辦?」
我垂眼落在地上:
「不怕她告狀,就怕她不告。」
上好的翡翠,真是可惜了。
不過能換來我這大婚的體面,也算值。
「把這些拾起來,然后派人告訴侯爺,顧姨娘將御賜的手鐲打碎了,我既不得名分,也有過錯,讓侯爺自己拿個主意,該如何處置。」
03
更深露重,喜燭都已燃盡。
孟天行到底還是進了我的門。
面容硬朗周正,身材頎長健碩。
原以為,孟家幾代人扎在軍中,到了他這,已不用再去往邊境身先士卒,早先武將的赫赫風骨,總會凋敝不少。
沒想到,他整個人干凈利落,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輕一些。
「薛嬪娘娘日子定得未免著急了些,今兒個是晨娘的生祭,我不出面,也是為了你們薛家的聲譽。」
他冷冰冰地開口,一句不提鐲子。
聽起來是同我解釋,今日他讓我受盡了折辱,讓我淪為全京城的笑柄,是在為我思量。
實則,是在警醒我,他可以領承皇命,應下這樁婚事,但也并非什麼軟弱之輩,可以任由內宮妃嬪隨意拿捏。
若我不識趣,非要將事情鬧大,他也是不怕的。
反而是我,會連累長姐、兄長,跟著一起受非議。
足以可見,長姐打聽的消息不差,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男人。
我索性撂了底牌:
「侯爺面前,妾身本不敢造次,更不敢沖撞顧氏姐姐,叨擾她的安寧,只是……」
我溫柔軟語端起合巹酒,半跪著遞到他面前。
他冷漠的神情,明顯一滯。
看過來的時候,剛剛好,我以憐弱之姿,漫出眸底水霧:
「侯爺進門就損了我的臉面,日后這侯府我要如何自處?」
他并未攙我起身。
只是眼神極為復雜地看了我許久,接下了酒杯。
猛地仰頭一口灌下,像是在宣泄壓抑許久的痛苦。
我稍稍安定,起身收拾床鋪,預備與他圓下這成婚禮。
他突然喊人,端來一碗湯藥。
毫不避諱直言:
「我可以給你侯夫人的體面,但定南侯府,不能再有第二個嫡子。」
他背身而立。
但凡抬腳,一步就能跨出房門。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原配在他心中的分量。
不過這樣也好,日后我挖起他定南侯府的墻腳,也不必心存什麼虧欠。
毫無猶豫,我端起碗,一飲而盡。
他不可置信退回腳步,回眸看我:
「你……你如此草率?」
我淡定拭去唇邊的藥漬,純然挽笑:
「妾身既嫁于侯爺,自然事事以侯爺為先。
「承寅是侯爺的世子,日后,那便也是我嫡親的兒子。」
04
我以退為進,留下了孟天行。
顧晚寧派人傳話,說這不適那不妥,他只叫人拿了名帖去請宮中太醫。
一個妾身,能得太醫診治,放到別家,已是莫大的恩寵。
可顧晚寧是仗著顧氏的舊情,驕縱慣了的。
請不走人,就拿著各種由頭三番五次來告,一通折騰到后半夜。
我與孟天行終究,未能圓房。
但第二日,他便謹守承諾,讓管家送來了賬本對牌。
我草草翻閱了賬目,瞧出些端倪。
卻沒戳破,只問:
「從前都是誰在管家?」
管家應是得了吩咐,對我的態度明顯恭敬不少。
「回夫人,顧夫人自身子開始不爽利,這種耗神傷身的事,侯爺便沒再讓她過目,就一直讓顧姨娘代勞了。」
「一直?」
若長姐打探的消息沒錯,顧氏是五年前病故的,顧晚寧可是在她死后一年才進的門。
我訝異追問,管家似乎覺察出不妥,打著哈哈,忙解釋:
「哦,是這樣,顧夫人自有孕,一直思慮不安,所以當時顧家就送來顧姨娘從旁陪著,一來幫她分擔下瑣務,二來,也想讓她寬心。」
我自小在京城長大,從來沒聽過,哪家會把未出嫁的庶女,塞到已出嫁的嫡女家中越俎代庖的。
除非,是顧家早就拿定了主意。
萬一女兒有個什麼意外,用另一個女兒頂上,也能拴牢這侯府的富貴。
只可惜,家中再無嫡女,是個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