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月內,謝司衍下令處死十個奴婢,八個太監。
全都因為一件細微小事,被他看不順眼處死。
在他的眼里,人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為了防止他失控,我常常給他點安神香。
所以謝司衍最喜歡的就是我這里。
他總是靠在我的肩頭上,深情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
「昭昭,是朕錯了。」
25
我指尖擦過他瘦削的臉頰,溫柔一笑:
「陛下,哪里錯了?」
他握住我的手指,垂下頭,低聲道:
「昭昭,朕不該信楚薇月,不該寵幸她,讓你失望。」
「原來,從始至終能守在朕的身邊,信任朕的人只有昭昭。」
「昭昭,你和朕相識數載。可朕已經許久未能像現如今這樣與你好好說說話。這些年是朕對不起你,忽略了你。」
我靜靜地聽著他的低喃,一陣無話。
我想聽阿娘喊我昭昭,想聽父親喊我昭昭,唯獨不想這兩個字從他的口中吐出。
我嫌惡心,嫌染上晦氣。
從那以后,謝司衍總是拉著我說話,向我道歉,和我說相識相知的往事。
他的精神愈發不好,常常久坐在病床上。
他常常嘔血,從鮮紅的血變成黑血。
太醫急得團團轉,開了一個又一個藥方,全都無果。
那天,謝司衍從背后緊抱住我。
他下顎放在我的肩頭,輕輕蹭著。
「昭昭,你為何不喚我了?」
我笑了笑,輕聲道:
「陛下,你在說什麼?」
他語氣中有訴不盡的委屈,似是難過,似是回到少年時般訴說情話。
「你為何不喊我夫君,也不喊我司衍?」
我轉過身,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注視著他毫無精神的眉眼,輕輕一笑:
「那陛下知道我叫什麼嗎?」
他一愣:「昭昭……」
「我的全名呢?」
謝司衍愣神好久,他眼眸微閃,抿了抿唇,回避道:
「昭昭,我吃了藥,誰都記不清了。」
不,我從沒給他下過意識不清的毒藥。
他不是記不清,是忘記了。
在他的眼里,我是他的正妻,是皇后,是公主皇子的母后,也是昭昭。
可我的阿娘,父親從不會忘記我的名字。
我叫沈今昭,沈家年紀最小,最受寵的嫡小姐。
26
接下來的幾日里,謝司衍病入膏肓,連基本的膳食都難以服下。
那晚,他躺在明黃的床榻上,目光直勾勾看向我。
「昭昭……喊我一聲夫君,好嗎?」
我嗤笑一聲,再也掩飾不住我給他的厭惡。
我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冷漠地詢問他:
「你見哪個妻子會給自己的夫君下毒?」
是的,下毒。
我的毒從來都沒下在他的身上,而是已故的楚貴妃。
謝司衍無力地睜大了眼。
他一直盯著我,伸手要抓過來,卻被我給躲開。
「陛下,你沒發現你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自從和楚薇月歡好后,先是在書院里暈倒,而后吐血,畏光,身體肌肉收縮……」
「楚薇月身上有劇毒,她的滑胎是假的,是我下的毒。」
「顧越的假死藥也是我弄的。」
我笑出了聲,眼里滿是荒涼。
「就連你和她歡好都是錯。我把毒下在她的身上,讓你和她一起毒發,是不是很有意思?」
皇權,朝政,后宮,我全都要。
謝司衍掙扎著要起身,卻被我給摁了下去。
他顫抖著唇瓣,怒聲道:
「沈……今……昭……」
我無辜地眨眼,輕聲詢問道:
「陛下,你還讓我喊你夫君嗎?」
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
直到,他不甘心地閉上了眼。
我走出去,哭得不能自已,喊道:
「陛下駕崩!」
27
小兒子謝巍然年紀尚小。
于是,我給云禾畫上鋒利的眉眼,讓還未長高的她女扮男裝,替代巍然坐上皇位。
云禾每次上朝都會戴上帝冕,額前玉珠遮住臉龐,擋住大半張臉根本看不清容貌。
我輔佐云禾朝中政事,云禾聰慧機敏,一點就通。
反而是巍然不喜朝政,只愛琴棋書畫,玩貓斗蛐蛐。
一連五年,云禾愈發有女帝氣質,舉手投足間都透出一抹尊貴。
云禾在位期間,我改了不少政治陋習。
女子可以上朝聽政,男子不可多娶,一夫一妻制實施開展。
盡管朝堂上有諸多大臣不滿,但在我的全權壓制下,沒人敢再提意見。
只因我在朝堂上和別國關系良好,從此再無戰爭侵襲。
但阿娘和父親在同一天病逝。
從此再也沒人喊我昭昭。
五年后, 巍然決定上山進朝云宗學醫。
可就在巍然離宮前夕,云禾身份被揭穿。
眾臣紛紛上前覲見。
「怎能讓一個女子當政!我朝顏面何在?」
「先帝駕崩離世五年, 莫非這些年都是云禾公主在稱皇?」
云禾站在大殿中央, 倔強地挺直身板。
盡管只有十歲, 她的氣場絕不輸給在座的任何人。
她問:「女子為何不能稱帝?」
大臣們爭前恐后的搶答:
「歷代帝王哪里女子稱帝?」
「這不是先例,而是特例, 公主此舉是欺騙忠臣,令百姓寒心!」
云禾瞇了瞇眼, 神色極其不悅:
「女子為何不能稱帝?」
「江山社稷為重, 黎明百姓為重, 女子又如何?女子不比你們差!」
「我五歲那年,勝過你們苦心培養的孩兒,你們培養男子為將軍, 為大臣,為史官, 難道女子就要為妻,為娘,為奴,為婢嗎?」
云禾一番話,讓大臣們啞口無言。
但依舊一口咬定,公主不能稱帝。
我從大殿后走出來, 云禾那番話,我聽的清楚。
我目光掃視過眾人,所及之處無疑是他們一個個惶恐又復雜的眼神。
云禾站在我身側,恭敬行禮。
「皇兒拜見太后。」
眾臣立即跪下參拜。
我沒讓他們起身,就是要讓他們跪著聽。
「攝政五年,兩國交好, 此后邊關再無戰亂,百姓安居樂業, 為何會寒心?」
「你們的妻子,女兒,被關在深宅大院里,聽從你們的安排, 這不是妻,不是女兒,是你們的奴隸。」
「現如今,女子可上街賣藝,女子可為官, 甚至女子都可以上陣殺敵為女將, 她們驍勇善戰,機智多謀, 什麼時候比你們差?」
「本宮為太后, 云禾是皇帝!」
「你們若是能上奏出五年里云禾當政,有何處過錯,本宮自愿讓云禾退位!」
我和云禾嘔心瀝血,為黎民百姓著想,從未出重大差錯。
我作為攝政太后, 手段越來越硬。
終于,我力排眾議,將云禾扶成了一代女帝。完成了我后半生的夙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