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書中,講偃武修文、治國安邦,講制衡之術、兵者詭道……
并不是那些先生們會教授公主的課業。
明妃對她的培養,從來都與旁的女子不同。
九華公主多年來表現出來的和其它幾位公主并無不同,甚至于常在薛皇后手中吃虧。
如今看來,正是遵循明妃臨終遺言,蟄伏蓄勢,靜待良機。
在薛皇后那里吃虧,也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罷了。
一個平庸的公主,會讓人放心許多。
朝中齊王與同安郡王斗得火熱,靈州卻突發雪災。
已是寒冬時節了,大雪壓境,連降數十日,當地百姓缺衣少食,飽受摧殘。
朝中已派出大臣前往賑災,可是災年更需安撫人心。
陛下在朝堂問哪位皇族子弟愿意前往,以安民心時,竟無一人響應。
同安郡王素有賢名,可在這個時機,他絕不會離開。
一旦離開,便是給了齊王一派喘息之機,必將前功盡棄。
可我面見九華公主時,向她進言,讓她接下這個擔子。
「公主等待的一鳴驚人的時機,就在眼前。」
她略有遲疑,轉身便明白了我話中深意。
「古來成大事者,身后皆有善謀之人,有你同行,是我之幸。」
她前往宣政殿,跪在帝王面前請命,直言那是明妃故土,她愿前往災地,安撫民心。
公主畢竟也是皇室中人,親自前往,可彰天家恩德。
在這種無人響應的關頭,朝臣們便也順勢贊她仁厚。
她離京時,留信一封。
信中讓我保重,候她歸來。
12
九華公主離開時,京都也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
可靈州處,江漢俱凍,民皆餓死。
縱使前軍開道,她此行也注定艱難。
我站在檐下,望著飛雪如絮,憂心忡忡。
此行,她若順利歸來,那便是她一鳴驚人之機。
朝堂局勢,將有驟變。
鐘令安和宋晚音和好了,是她先低的頭。
三杯暖酒,月色朦朧,她垂首低泣,鐘令安自然順著臺階就下了。
鐘家老夫人本來是想讓我為難宋晚音,可我這個主母在鐘家實在形同虛設,每每見此,她就斥我無用。
宋晚音給她添堵的功力很是厲害,她便也顧不上我了,我樂得清閑。
看著鐘令安在母親和心上人之間左右為難,焦頭爛額,倒也有趣。
如今公主去了靈州,鐘令嘉這位公主伴讀也暫時回家了。
年關已至,京都四處張燈結彩,甚是熱鬧。
拜年的時候,鐘令安難得地陪我回了一趟沈家。
在沈家的時候,破天荒的收起了架子,扮演著賢婿模樣,倒是讓父親甚是滿意。
對于他與宋晚音那檔子事兒,在父親眼底,也不算一回事,他只覺得世間男子誰不風流,三妻四妾何其正常。
身為男子,對于女子的悲苦總是視而不見的。
用過飯后,眾人去院子里玩耍。
鐘令安的笑意陡然收起,似乎方才那個滿臉笑意的人只是錯覺。
「我陪你走這一趟,把戲做全,只是為了提醒你,你離開鐘家的事該提上日程了,不如趕緊想想,該用何種說辭去應對你的父母雙親。」他的聲音中略帶冷意,隱有幾分輕蔑。
父親方才在飯桌上,分明待他有討好之意,他心底里是瞧不上的,卻到了此刻才在我的面前發作。
他率先離開了沈家,并未讓馬夫通知我。
我便留在沈家住了兩日,期間父親對他贊不絕口,說他年紀輕輕,頗有軍功,前途無量。
聽到這些,我突然不知道該怎樣說出我會離開鐘家的話。
他甚至還期待著鐘令安來日能提攜庶弟,為他鋪路。
我開口打斷了他的話,「父親還是早些放棄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我與他并無夫妻情意,只有相看兩厭。父親若是多關心我幾分,便也能知道我在鐘家毫無地位,更無實權。」
「還不是你自己不中用,籠絡不了丈夫的心,讓一個妾室騎在你的頭上,真不知你母親是如何教育的你……」他越說越惱怒,似乎覺得是我的無用,礙了庶弟的前程。
「來日,我會與鐘令安和離。」
「你敢?我沈家容不得棄婦,你若離開鐘家,那便再也不要回來,父女關系,就此斷絕。」他厲聲斥道。
我緩緩一笑,漠然道:「那便如父親所愿。」
他的手高高舉起,氣得發抖,可我已轉身離開,不再回頭。
13
年關剛過,齊王便被揭發私刻印璽,有不臣之心。
齊王一脈,盡數被誅。
齊王曾在十年前,得一絕世美玉,珍奇無比。
可如今那塊玉再次現世時,刻成了印璽,上面刻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這是在齊王的書房里搜出來的。
可傳國玉璽上刻著的便是這幾個字。
窺伺帝位,僭越謀反,已然坐實。
這自然是同安郡王的手筆。
自從齊王一脈被誅殺之后,陛下的舊疾便犯了。
陛下病重之后,便由同安郡王監國。
眾臣已然默認陛下將會過繼同安郡王為嗣子,傳位于他。
鐘令安每日下朝歸來,臉上都流露著雀躍之意。
同安郡王已然是儲位的唯一人選。
鐘家有輔助之功,富貴榮耀定是更勝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