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浣珠張了張嘴:「照您這樣說,嫁給太子,一點好處都沒有。」
「還是有好處的。」
我笑:「若你家女郎能熬成太后,便養三十二個面首。」
「女郎!」
「放心,傻珠兒,到時候我給你也養三十個。」
19
六月酷暑,我跟著燕準住進了藕花樓。
東宮沒有其他妃嬪,宮人自然地將燕準的寢具擺在了我的床上。
燕準試探著問我:「如許,我能睡床上嗎?」
「可以。」我笑了笑,抱起自己的枕頭,準備去美人榻上睡。
他連忙將我攔住:「如許,是我失言了,你快睡吧,我去那邊。」
我沒推辭,將另一只枕頭塞給他,舒舒服服地躺進了被褥。
往日在東宮,我住光天殿,他住明德殿,這樣同屋而眠的時候還是頭一回。燕準大概也有些睡不著,同我搭話。
他說他小時候的趣事,說有一年宮宴,湖面結了薄冰,一個不怕死的幼童在冰面上玩耍,嚇得他趕緊叫宮人把幼童抱上來。
誰知這一幕正好被幼童的母親撞見了,幼童上岸便挨了打。
「是啊,」我幽幽地說,「長這麼大,我就挨過那一回打。」
燕準愣住:「那幼童是你?」
「托你的福。」我悶聲道。
燕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知不覺天都快亮了。
第二日與母親見面時,便是一臉憔悴的模樣。
母親誤以為我在東宮受了委屈,抱著我眼圈都紅了,我想了想,沒多做解釋,附在母親耳邊說了幾句話。
「如許!你,你可想好了?」
母親震驚地望著我。
我點點頭,跪下去行了個大禮:「求娘成全。」
母親握著我的手,沉默許久,才開口道:「如許,你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去吧,你永遠是娘的乖女兒。
」
見過母親,我又等父親回來,一家人一起用過午膳,這才去了下一個地方。
燕璋已經等了我一會兒。
他如母親一樣,只問了我一句話:「如許,你已經想好了?」
我點了點頭。
他溫聲道:「我幫你。」
20
在別宮最后一日,我邀燕準泛舟。
他滿臉驚喜, 甚至不要船夫隨行,自己拿著一支槳, 笨拙地將船劃到了湖心。
我與他并肩坐在船頭。
藕花簌簌, 我隨手掰下一枝蓮蓬, 掰開取出蓮子。
「燕準,」
我將一顆蓮子放入嘴中,彎著眼睛沖他笑:「我知道你變成了霜花廬。」
他一愣。
「不然我怎麼要給它改名刁鉆?」
他忽然漲紅了臉:「那, 那我……」
「嗯, 你每天都在狗叫,覬覦我的美貌偷看我, 被克扣膳食的那段時間還溜出去偷燒雞,跟其他狗打架。」
我一本正經道。
燕準:「……」
他耳朵也紅透了。
我接著說:「所以你當狗的那些時候, 看見的,都是我想讓你看見的。」
燕準愣了片刻, 眼里忽然浮現出一絲驚慌, 他不自覺抓住我的手:
「如許……
「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你是什麼樣子, 我心悅你, 無論什麼樣我都心悅你。」
我笑了笑。
「是嗎?那我們相識十二載,你為何都沒有心悅我。」
他怔住。
我繼續說:
「是因為你不了解我。但如今,你也不了解我, 你知道我愛吃什麼, 也知道我愛琴, 但這些燕璋知道, 我的婢女們也知道。
「你不知道我的志向,不知道我的過往,就能說愛我, 你真的愛我嗎?還是愛你與宋止盈的愛情破滅后那個寄托?」
我將剩下的蓮子放進他掌心里:
「你若真的了解我,就該知道, 我最愛的是廣闊天地, 而不是困在深宮中,變成一個四方天下的婦人。
」
21
當夜,藕花樓燃起了一場大火。
太子因被陛下召去議事, 并未在房中,只有太子妃與她的婢女葬身火海。
我遠遠地看著,看著燕準狂奔而來, 看著他不顧一切地往火海里沖,看著他被十幾個太監宮人攔住,看著他被燕璋一掌劈暈。
「走吧。」
我與浣珠接過燕璋的屬下遞來的韁繩, 翻身上馬。
今夜繁星滿天,令我想起了多年前的上元節。
燕璋登檀臺奏樂, 一曲鳳求凰, 不知道動了多少少女的心,但他只是低頭,與那溫婉高貴的宋氏女郎相視一笑。
所以他也永遠不會知道,那一刻,也動了應如許的心。
可應如許只悸動了一刻。
她最愛的, 還是手中琴,身外天。
此生逍遙天休問,古來萬事東流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