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宋止盈發現他,滿臉嫌惡,說應家養的狗,就跟應家一樣惡心,叫宮女去請姑姑。
等姑姑一進門,宋止盈便捂著肚子,一臉驚慌。
三言兩語,挑撥得姑姑命人將他拖出去杖殺。
【阿盈……你為何如此,是我哪里沒有做好嗎?】
這一句嘆息后,燕準終于沉寂下去。
我哼笑了一聲。
果然,棍棒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10
皇后的懿旨來得很快。
第一道是訓斥我言行無狀,罰我幽閉光天殿,為太子祈福。
第二道是賞宋止盈孕育龍孫有功,賜黃金百兩,暫代太子妃打理東宮。
對此,我并不意外。
皇后膝下僅有燕準一子,他生死未卜,宋止盈腹中便是他唯一的血脈。若是籌謀得當,博一個太孫也未嘗不可。
女官宣完懿旨,命人閉上了殿門。
我望著懨懨趴在地上的幼犬,意有所指:
「狗東西,我這回可被你害慘了。」
他沉郁:【應如許,是我對不住你。
【我若能回到自己的身體,必定加倍補償你。】
……大可不必。
我抗拒地離遠了些,但轉念一想,若是他能再網羅幾把名琴,我倒也能笑納。
幽禁的前幾日,宮女太監們對我還算尊敬。
但時日越久,太子蘇醒的可能便越低,已經有許多人將宋止盈與她腹中胎兒視作東宮之主。
送來的膳食,也越來越敷衍。
11
這世間,從來不缺捧高踩低之輩。
「女郎,今日只送來這些吃食……」
浣珠提著食盒進來,雙眼通紅:「刁鉆的食物,更是不給了,我氣不過與那太監爭論幾句,他竟然說我要喂狗,就用自己的吃食喂。」
但還不等我出言安慰,她又強顏歡笑道:
「但也正好,奴跟著您來東宮之后,腰肢都吃得寬了幾寸,就當瘦身了。」
浣珠打開食盒,將幾樣清粥小菜擺在桌上,又俯身去抱狗:
「刁鉆,跟姐姐去吃飯啦。」
燕準倒沒有如之前那般對浣珠的動作萬分抗拒,只是惱怒道:
【放開我!我怎麼能搶你一個女子的吃食!】
我叫住她:「浣珠,去把你的膳食拿過來,我們一起吃。」
「女郎,這怎麼能行呢?」她連忙拒絕。
我起身,走出殿門,將院子里另一個舊食盒提進來。
揭開,里面竟然只有兩個饅頭,一碟咸菜。
「女郎……」浣珠眼眶又紅了。
我笑了笑,將饅頭咸菜也擺在桌上:
「你哭什麼?這樣的吃食,我們又不是沒有吃過。」
我將浣珠按在桌邊坐下,又掰了半個饅頭、撥了幾塊肉給燕準。
他卻沒吃,濕漉漉的眼睛緊盯著我。
我聽見他道:【應如許一個貴女,怎麼會吃過這些?】
浣珠卻是放松下來:「是呀,那時郎主命夫人將家中錢財盡數換成米糧、被褥,送往江南,累得女郎也跟我們這些奴婢一樣,吃了倆月的饅頭。」
「那兩個月可真是吃得我想吐,七殿下邀我去吃茶,我也不敢去,總不能告訴他我囊中羞澀吧。」
燕準一動不動。
浣珠疑惑道:「刁鉆,你怎麼不吃?」
我笑了笑:「或許有什麼心事吧。」
燕準,我父親勞苦功高,你若是有朝一日坐上那個位置,可給我記好了。
12
宋止盈來時,我并不意外。
在我面前做小伏低那麼久,她大概也憋得難受。
「太子妃近來可好?」
殿中除了我與浣珠,就只有她的幾個心腹,她懶得再與我做戲:「許久沒聽太子妃撫琴了,今日天氣晴朗,太子妃可否演奏一曲?」
「放肆!」
我還未說話,浣珠已經漲紅了臉:「良娣什麼身份,也敢讓我們太子妃為你撫琴!」
「我什麼身份?」
宋止盈笑了笑,手撫上小腹:「我是太子唯一子嗣的母親。」
我看著她,略有些驚訝地開口:
「宋止盈,你絲毫都不擔心太子嗎?」
她盈盈淺笑,一瞬間讓我想起了當年在檀臺下與燕準遙相望的女郎:
「太子妃說笑了,嬪妾如何會不擔心太子呢?
「他可是嬪妾心悅了多年的少年郎。」
她這般說著,眼里沒有絲毫的愛意。
我想,不僅是我,燕準也看出來了。
因為他喚【阿盈】的那道心聲里,含著痛。
宋止盈又問:「太子妃入東宮前,有心悅的人嗎?」
浣珠一驚,看了看她身后的幾個宮女。
宋止盈道:「你們退下吧,我與太子妃說說話。」
一個宮女擔憂道:「良娣……」
「怕什麼?太子妃全家都在盛京呢。」
她揮退宮女,目光落在浣珠身上,卻并沒有開口讓浣珠也回避:
「真好呀,我曾經也有位這麼貼心的婢女,跟我一起長大。可惜后來她跟著我母親一起流放,不知道是否還活著。」
我恍然:「你是因為父兄被斬首,宋家被流放,所以對太子不滿嗎?」
「正是。」
她笑了笑,大概是覺得就算有一天燕準醒來,也不會相信我說的一面之詞,所以并不隱瞞:
「他口中說心悅我,實際上最愛的也只有儲君之位,連替我父兄求情也不敢。」
我看了蜷縮在角落的幼犬一眼,燕準狗是狗了點,但卻是位合格的儲君,如我爹這般吝嗇贊美之詞的人,也夸他德才兼備,端方雅正。
「宋太傅貪污治河銀款,致堤壩被洪水沖垮,數千人殞命,數萬人流離失所。
」我盯著宋止盈,只覺得曾經與我并列盛京雙姝的女郎已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