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我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姐姐流落在外，英國公夫人更是有意帶我回京，將我收作養女。

而我也終于想起，為何英國公的稱號聽上去如此熟悉。

——平遙郡主的未婚夫，就是英國公世子賀衍。

我知道，這將是我報仇的唯一契機。

3.

我認了英國公夫人做了養母，隨她回了京。

她給我取名叫賀嫣，將我安置在京郊的別苑中。

到了京中我方才知道，原來李氏與丈夫英國公的關系并不好。

甚至是兒子賀衍，她也不甚關心。

若不是賀衍娶妻，國公府中無人掌事，她是不會留我在別院，一個人回國公府的。

賀衍和平遙郡主成親當日，我也溜出去看了。

只見世子玉樹臨風，郡主嬌俏美麗，一對新人格外登對。

而許清也換了身喜慶的衣裳，亦步亦趨護衛在新娘子身旁。

世子與郡主拜天地時，他就混在人群里，目光哀傷又痛苦，帶著愛而不得的眷戀與衷心的祝愿，深情地望著郡主。

仿佛話本子里的悲情男二。

哪里還有殺我爹娘時的惡毒與狠辣？

我譏誚地彎起唇，冷冷地盯著他，恨不能將他碎尸萬段。

他似有所感 ，驀地抬頭，我趕緊往人群里一鉆。

眼看著他在人群里四處張望，神情警惕著開始搜尋我的蹤跡，我突然被人往后一拽。

一聲驚呼卡在喉嚨里，李氏面色擔憂，目光中又含著幾分審視打量著我：「你這孩子，我不是叫你好生修養身體嗎？怎麼跑出來了？」

帶我出來的丫鬟翠玉面色慌張，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迅速泛紅的眼眶里含著淚，小心翼翼地道：「嬤嬤說，娘每次回國公府都會不高興，我擔心娘，所以就想跟來看看……」

李氏眼中的審視頓時就退去了，她有些詫異，又有些動容地看著我，摩挲了一下我的手，心疼道：「手怎得這樣涼？」

她交代身邊的嬤嬤送我回別院，我隔著幕籬，看見許清沉著一張臉在人群里四處搜尋，便佯裝好奇道：「那位是新娘子帶來的侍衛嗎？怎麼像是在找些什麼？」

李氏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

我跟隨嬤嬤離開，聽見李氏在身后冷著聲道：「將那人給我抓起來！不懂規矩的東西，若是驚擾了客人該怎麼得了？」

走到門口時回頭望，就見許清滿臉屈辱地被一眾家丁押了下去。

這里可不是揚州城，天子腳下，權勢壓人，就算他武功再高，也要顧忌一二。

我沒打算現在就能仗著李氏的寵愛替爹娘報仇。

她收我做養女，是因為看在我與她早逝的小女兒相似的容貌上，可說到底，我與她如今也才結識了幾個月而已。

就算她看在我這張臉的份上，殺了許清給我爹娘報仇，那麼平遙郡主呢？

平遙郡主出身高貴，如今又做了她的兒媳，就算她不關心賀衍，可賀衍說到底也是她的兒子，她不會傻到為了一個外人毀了英國公府和安國侯府的姻親。

更何況，如今賀衍和平遙郡主新婚燕爾，正是恩愛的時候，我就算想下手，也只會適得其反。

所以我要等，等我在李氏心中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等賀衍、郡主、許清三人之間出現裂縫，我再伺機而動。

但現在動不了平遙郡主和許清，給他們點苦頭吃吃還是可以的。

幸好，李氏因為小女兒的早逝而對英國公生出隔閡，帶著我久居別院，一年到頭都回不了國公府幾次。

避免了我和平遙郡主的見面，我得以在別院里安心養傷。

我來到京城快一年，才和賀衍與平遙郡主見了第一面。

賀衍他從未見過我，但因著李氏對我的寵愛，他看我的目光含酸帶妒，頗為不平。

平遙郡主倒是笑意盈盈，從自己手上順下一個羊脂白玉的鐲子戴到我手腕上，溫聲叫了句妹妹。

我卻看見她眼里掩飾不住的鄙夷和不屑。

本來還擔心會被她認出來，可見她這副樣子，我心里陡然升起巨大的荒謬感。

她竟然忘了我。

在揚州城，她隨口一句話就將我們全家推入了地獄，可不到一年的時間，她竟然將我忘得干干凈凈。

心中恨意滔天，我不動聲色，朝賀衍和平遙郡主露出個怯怯的笑容。

賀衍和平遙郡主此來，是勸說李氏回國公府的。

一家主母常年居住在外，像什麼樣子？

可李氏一聽他們的來意，想也不想就叫人送客。

「娘，賀筠已經去世五年了，春姨也死了五年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下心結，隨我回家呢？」賀衍百思不得其解。

李氏大怒，氣得身體都哆嗦起來，揚手就摔過去一個茶杯：「你給我滾，滾！」

賀衍鐵青著臉，帶著平遙郡主揚長而去。

李氏呼哧呼哧喘著氣，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具，伏在案上紅了眼眶。

我嚇得瑟瑟發抖，卻還是跪下去，依偎在她腿邊，「娘——」

她轉過臉來，那雙猩紅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我，眸光忽地軟下來，她抱住我，痛哭失聲。

賀筠便是李氏的小女兒，她死時，剛過了九歲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