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只遙遙行了一禮,便打算離開。
不想剛轉身,就聽宋知微一聲嬌呼。
回頭,就見裴衍捏著她的下巴吻下去。
我不解地望著他們。
要親,找個宮殿親不好嗎?
光天化日的,宮娥們都羞得抬不起頭了。
我「嘖嘖」兩聲,再度轉身。
才走兩步,背后瓷器碎裂的聲音。
裴衍將手邊茶盞砸了。
13
我大抵是得罪裴衍了。
他突然降了我的位分。
將我從「宸妃」,降成了「宸嬪」。
瞧,指望別人愛你,就是這麼個結果。
他想給時未必慷慨大方,不想給時,卻干脆果決。
我并不在意。
降為嬪更好,端陽節的宴席,我都不用坐在裴衍身邊。
我安心等著端陽節。
宋知微來過一次。
嘲笑我寵愛沒了,連妃位都沒了。
我沒理她。
她困惑地看了我很久,最后冷笑:
「妹妹長進了,玩兒起欲擒故縱了?
「陛下恐怕不吃這套。」
揚著下巴走了。
裴衍來過兩次。
兩次都只在門口駐足片刻,走了。
甚合我心意。
端陽節前,我又見了父親一次,確保一切準備妥當。
可那日,到底出了岔子。
并且,是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的岔子。
14
按制,嬪,是得坐在下座的。
可裴衍身邊的內侍,仍舊將我引到了他身旁。
給我留的位置,甚至在宋知微之上。
宋知微快要用眼刀將我給剮了。
下面的禮官都紛紛搖頭。
裴衍拽著我坐下:「滿意了?」
我不理解他何處來的這三個字,沒回。
他用力放下酒盞:
「宋沅,你究竟要鬧到幾時?!」
我更不解了:
「我何時鬧了?」
要飼蠱我飼了,要放血我放了。
如今宋知微的肚子高隆,比正常孕婦豐腴得多呢。
「每次都是朕哄你,你就不能哄一哄朕?!」
變故就發生在此時。
今夜是裴衍登基以來的第一場宮廷夜宴,來者眾多。
眾人方才剛剛落座,酒都還未上齊。
穿著宮裝的「宮娥」,路過主座前方時,突然抽出腰間長劍。
猝不及防就朝裴衍刺來。
緊接著,更多的「宮娥」「金吾衛」,抽劍的抽劍,拔刀的拔刀。
現場驚叫聲四起,一片混亂。
我腦中清醒地推演:刺客,目標裴衍,此處危險。
跑!
裴衍躲過了那一劍,我提著裙裾便想跑。
不想被他拽了回去:「你跟著朕!」
我才不要跟著他。
那群刺客就是沖著他來的。
可裴衍將我拽得死緊,令我幾乎與他寸步不離。
金吾衛迅速出動,將大部分刺客包圍。
可他們都穿著一樣的衣裳。
前方人猝不及防轉身,劍卻刺偏,直直朝著我而來。
幾乎不用任何思考,我反手拉過拽著我的裴衍,讓他擋在我身前。
我感知不到痛。
可是,會死啊。
我不想死。
還是他死吧。
利刃刺穿胸膛時,裴衍猶自不敢相信。
倏而看向我的眼里,有震驚,有不可置信,有名為疼痛的東西,激起驚濤駭浪。
隨著那一劍拔出,又片片龜裂。
15
我自然沒能出宮。
皇宮出了那麼多刺客,皇帝甚至遇刺。
當夜,宮中亂成一鍋粥。
父親安排的一應計劃未能付諸實踐。
這之后,我也沒機會出宮了。
裴衍不知為何,不去鳳儀宮,竟搬到我的宸露宮來了。
搬來便罷,還總也不消停。
「朕叫你看著我!」
聽,又開始咆哮了。
我抬起眼,看著他。
「不是這樣的!」又崩潰了。
「不是這樣的沅沅,你看朕的眼神,不該是這樣!」
「那該是怎樣?陛下你說,我做。」
我真是困死了。
裴衍赤紅著眼,倏地站起身。
扣著我的下巴,急切地吻下來。
我眨眨眼。
很自然地想到那日在御花園,他和宋知微吻在一起的樣子。
但是,沒有任何感覺。
既不惡心,也不反胃。
我想睡覺,所以他將我往床上推,我也就躺下。
我知道他想做什麼。
成親十年,我們之間做過無數次。
可我有些忘記以前是什麼感覺了。
我望著晃動的帷幔,以前也是這樣無聊嗎?
一朵祥云,兩朵祥云,三朵祥云……
任由裴衍如何動作,我認真地數著帷幔上繡的祥云。
裴衍的傷還沒好。
鮮血順著他胸膛往下流,滴答,滴答,落在我身上。
我仍舊數著祥云。
他自己選擇的崩開傷口,與我并無關系。
裴衍卻突然發了怒,欺下身,對著我的肩膀就是一口。
他的唇上也染了血。
但我感覺不到痛的。
我迷茫地看著他。
咬我做什麼?
裴衍再度崩潰了。
他緊緊抱著我,聲音幾近抽噎:
「沅沅,你怎麼了?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動作頓了頓,接著急急抽身。
連身上的血都不擦,披上外衫就往外去。
「傳巫醫!
「給朕傳巫醫!」
16
我側身在屏風后,看到裴衍拿劍指著跪在地上的巫師:
「你到底給沅沅服了什麼?
「她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他本就面容冷峻,此時披著長發,敞著黑衫,露出淌血的胸膛。
嚇得巫師面無人色,直直磕頭:
「陛下,草民給娘娘服下的,確是忘憂蠱無誤啊!」
「既是忘憂蠱,她怎會一副看陌生人的表情看朕?!」
「想來是……」
巫師喃喃,轉了話鋒:
「陛下,忘憂蠱會令人忘記一切憂愁,亦忘記這憂愁的來源,想來是……」
他沒敢再說下去,但裴衍已經猜到了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