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捉婿是自古以來的美談。但我生性窩囊，爹怕我捉不到，就自作主張地養了一個。結果這窮舉子爭氣得很，一舉奪魁。

1

宋庭禮高中成了狀元，報喜的人連連拱手向我爹道喜。

爹也高興，有些臃腫的身軀笑起來顫個不停。

我家是皇商，富可敵國，但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總是最低下的，所以我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讓我做官夫人，哪怕是個芝麻小官的夫人，也算是改換了門庭。

奈何我生性窩囊，萬事隨緣，我爹覺得我可能干不成榜下捉婿的大事，便從一眾窮舉子里挑了個最好看的。

對，就是最好看的。

我是個看臉的人。

「姑娘！姑娘你快看，宋公子騎著高頭大馬游街呢！」丫鬟桃李激動地拽著我袖子搖晃，指著騎馬的那俊俏公子和左鄰右舍顯擺，「那是我們未來姑爺！」

我也將視線投向桃李手指的方向，宋庭禮一襲紅袍，映得唇紅齒白，但面容清冷無波，端的一方青松君子做派。

游街到了最熱鬧的地帶，手帕香囊紛紛從各大酒樓的頂層拋了下來，砸了狀元郎一身。

我和桃李淹沒在人群里，看著這一幕不置可否：「桃李，回家了。」

桃李臉色不好：「姑娘！你別生氣，姑爺都高中了，你們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我嗔怪地看了一眼，這傻丫頭，還真當宋庭禮喜歡我呢？

2

宋庭禮不喜歡我，這我早就知道，因為爹爹無數次向他提起定親的事，都被他拒絕了。

最開始我也想不通，但那天去宋庭禮家，見到了他正和鄰居家的女孩說話，笑容清淺溫柔。

很平常，但我從沒見過。

自打那天起，我就知道宋庭禮心里有人，是他的小青梅。

那女孩我也暗中觀察過幾次，明媚、樸實。

見到宋庭禮的時候眉眼彎起，嬌俏可人。

而我則是和她相反的極端，安靜，話少，甚至還窩囊？

可能是……

反正爹總是這麼說我。

我興致缺缺地回了家，桃李不停地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姑娘，你喜不喜歡宋公子呀，我問你好多次，你都不肯說。」

我有點煩躁：「不喜歡，等他游完街回來我就和他退婚。」

喜不喜歡有什麼用，得不到就算了，一點小困難就能將我擊倒，這是我對自己清晰的認知。

狀元游街不快，也說不上慢，在我一口氣繡完一個簡單的香囊后宋庭禮就回來了。

桃李這丫頭小動作多得很，從宋庭禮邁進家門那一刻腳步就沒停過。

「姑娘，宋公子回來了。

「姑娘，宋公子去了老爺書房。

「姑娘，宋公子回他自己院子了。」

跟麻雀一樣，吵得我頭疼。

我放下手里的繡活，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桃李，將宋公子請到花園里，我有話和他說。」

3

遠遠地我就看到宋庭禮站在花圃前。

他換了一身青色長袍，身形挺拔，眉眼間像含了雪山之巔化不開的冰，涼薄又高不可攀。

我讓桃李自己去玩了，然后捏著帕子站在宋庭禮面前，開門見山：「我知宋公子心中有人，等回了揚州，我就讓父親去與你母親商議退婚。」

「退婚？」宋庭禮鐵青著臉，眉眼低沉。

「你怎知我心中有人？」

我怎麼知道的，自然是我看見了呀。

見我不說話，宋庭禮進一步發問，「你要與我退婚，你爹可應允？」

我明白他的顧慮，本就是窮苦人家出身，寡母洗衣，艱難地供養他長大，但交不起束脩，若不是我爹爹看他長得好看資助了他，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在哪里做著苦力了。

或許掙夠了銀子也會接著考，但誰知道那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讀書人嘛，總是清高的，宋庭禮更是讀書人里最會讀書的那一撥，他怕有人說他忘恩負義，我都懂。

所以我得打消他的顧慮：「爹爹還不知，但他最疼我，我說的他肯定會聽，你也不用覺得欠我們家什麼，我們家供出來一個狀元，是給祖上增光的事，若宋公子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便稱呼我一聲小妹吧。

「等回了揚州我們就退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祝庭禮哥哥仕途順遂，步步高升。」

我瀟灑地轉身離開。

想必現在宋庭禮很是開心，但我確確實實是懊惱的。

我把爹爹的乘龍快婿放走了，想必還有一頓嘮叨。

不過也沒關系，我娘雖然去得早，但和我爹夫妻恩愛，堪稱揚州典范，想必我爹會惱我一時，但也會理解我對雙向奔赴愛情的追求。

4

狀元游街第二天宋庭禮就先出發回揚州了，他要親自去和他母親說這一喜事。

而我和爹也緊隨其后登上了回揚州的船。

「什麼！你要退婚！」我爹猛然起身，打翻了茶盞，臉上掛著閨女瘋了的神情。

「溫扶黎！你知道狀元郎是什麼嗎！那可是要入內閣，為官做宰的人！」

「他心里沒有我，我何必去蹉跎自己呢？爹爹還是給我另選人家吧。」

我這話一出，氣得我爹左右踱步，來回打轉，我感覺船身都晃了三晃。

看他沒空理我，我抓著旁邊目瞪口呆的桃李就回了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