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眉笑了笑,淚眼盈盈。
「夫人,清溪真的好喜歡你呀。」
下一瞬,手被大力抽走。
無數冰涼空氣涌入我的掌心。
隨著一道沉悶的碰撞聲,四周詭譎地寂靜下來。
我跪坐在地上,緩慢地轉過頭。
看向倒在柱子旁的清溪。
她額頭上還滴著鮮熱的血,安靜地靠在那里。
「清溪?」
我動了動干裂的唇,小聲喚道。
那道悅耳清脆的聲音再也不會回應我了。
溫煦的日光灑落了她半身,暖意遲滯而至。
我才后知后覺。
雨停了。
楚攬月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
頭頂傳來一聲冷笑。
「死了便能賠我兒的命嗎?
「不過是一個賤婢罷了。
「說到底還是跟姐姐脫不了干系的,奴才陰毒奸詐,多半是主人的原因……」
我聽著徹底笑出了聲。
撐著膝蓋,踉蹌起身。
對上她的目光。
「是不是要我的命也賠給你,你才滿意?」
楚攬月一愣。
「姐姐這是說的……」
我不等她把話說話,就一把扯出一旁侍衛的佩劍,遞給她。
我比這肅殺的深秋還要寂然上幾分。
「我只問你,如今這個地步,你能放過我了嗎?
「不解恨,便殺了我。」
我宛如站在萬丈懸崖邊,搖搖欲墜。
衛丞擋在她身前,站在我對立面,淡聲道:
「允安,適可而止。」
劍指著他眉心,我為自己求最后一條活路。
「衛丞,放我走。
「否則我殺了你,抑或是你殺我。」
18
我絕望的話音砸在地上,擊在柱子檐邊。
整個廳內都染上幾縷凄哀。
和衛丞目光相接時,我徹底將他和從前那個少年剝離開。
那抹月光終于變得黯淡無光。
被我從心上剔除。
他沉默了許久。
最終,滾了滾喉結,應聲道:
「好。」
劍柄應聲落地。
我釋然地彎著唇。
19
安葬好清溪后,我收拾了個離開帶走的小包袱。
雖然這里不可能存在離婚財產平分的情況。
但衛丞也給了我很多很多錢。
我收得沒有一絲忸怩。
楚攬月見狀對我又是一番嘲笑。
秉持著世子夫人最后一點權力,我給了她一巴掌。
并且祝她不孕不育。
這話刺激了她。
小產后,她一直有些精神衰弱。
因為我這話,她又崩潰發瘋。
衛母心生不喜,時不時將她關進柴房。
如今,連衛丞也不阻攔了。
20
離開的那天,又是陰雨淅瀝。
衛丞跟著我出了府門。
他在身后,很輕地問了我一句。
「是不是我說我對你的愛從來都沒有變過,你也不信了?」
我站在府外,看著方方正正門框內的他。
「從很早以前,我們之前就再也談不上這個字。」
他眼尾泛著紅,啞聲道:
「允安,離開我,誰還會要你?
「所有男人都會唾棄你二嫁的身份。」
他語氣有些急促,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我打斷。
「衛丞。」
他緊蹙起的眉毛漸漸松開,怔然地望著我。
我告訴他:「我不在乎。」
男人不再在我考慮的范圍內。
我知道,往后的路會很艱難。
要在女人只被冠為男人附屬品的時代,脫離所謂的依靠。
獨自在這條路上探行,艱難不已。
但我,甘之如飴。
我離開前,聽到他的最后一句話是。
「李允安,我放不開你。」
21
因為有足夠的銀票。
我根據還未遺忘的,曾經在高一學過的《經濟生活》以及部分地理知識。
選址在合適的街道,開了家酒樓。
生意還算不錯。
唯一頭疼的是,我作為東家不得不露面。
卻時不時會遇上糾纏求娶的男子。
絕大多數聽說我嫁過人,惋惜地嘆了口氣,便絕口不再提求娶之事。
但也有極少數的人并不死心,只道不在乎這件事。
衛丞總會借著來飲酒的名義過來。
那次,就剛好被他撞到那一幕。
清瘦的秀才執著地看著我。
「我真心實地愛慕你,不在意你是否嫁過人!」
衛丞冷哂一聲,一腳摜在他心口,踹倒在地。
他施舍般掃了個眼風打量秀才。
「你是個什麼東西?
「也配求娶本世子看上的人。」
他身著白金色繡著暗紋的長裾,頭頂的玉冠更是價值連城。
身上無一物不昭顯著他處尊居顯的地位。
我剛覺得愧疚,想去扶秀才一把。
他卻連身子還沒站直,就一邊念叨著世子爺恕罪,一邊屁滾尿流地跑了。
我一口唏噓還未嘆出來,便被衛丞拽起手腕,上了他的馬車。
「衛丞,別碰我。」
我被他抵在座位上,淡聲提醒。
「每被你碰過一次,我都要惡心到要沐浴三次。」
他蔑然地勾唇一笑,嗓音陰冷。
「既然這麼繁瑣,不如同我一起沐浴?哪里覺得不干凈,我幫你——」
我聽不下去,一口咬在他手腕上。
是下了狠力道的。
衛丞不再說話,但靜靜地看著我將他手腕咬出血印,也不掙扎。
我氣得不行,松開罵他。
「你瘋了是不是?」
他勾起個笑,輕抬了下眉。
「是啊允安。
「我想你想到瘋狂。
「你告訴我該怎麼辦啊?」
衛丞時不時的出現提醒著我以前窒息的生活。
這種擺脫不掉過去,看不見未來帶來的煩躁感愈加強烈。
我幾乎是在宣泄,脫口而出。
「那你就去死啊衛丞。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永遠不出現在我面前。」
一句誰都沒有在意的話,我從未想過會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