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個太醫姓凌，施瑤的娘也姓凌。

開春又是一個選秀年，我作為宮里地位第二高的女人，不得不與皇后一起去負責選妃事宜，原本施瑤作為德妃也應當一同輔助的，可皇帝沒讓她來。

我原本猜是因為皇帝也知道她做了些手腳，后來想想說不準是因為五皇子需要照顧罷了，我哪有那麼重要呢。

這次選妃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許氏，如月宮仙子般清冷孤傲的氣質，又有漂亮的五官身段，皇后想著將她指給已年滿十四的大皇子做側妃，皇帝卻御筆批了留下，封了個側五品的月貴姬。

我的長寧宮側殿里也進了個姓李的女孩，是個側六品的小儀，長得挺清秀，說起話來羞羞怯怯的，與我進宮時一般的年紀，十五歲。

李小儀是江南人，有一手制花茶的好手藝，我猜皇后將她分來是想著讓她給我供花茶，于是也樂意跟她親近。

大皇子有了個出身很好的側妃，太子還未到納妃年齡，王修媛又升了昭媛，側二品。

這升升降降也不嫌麻煩。

李小儀來長寧宮之后，皇帝也愿意來了，我在心里想了想，其實李小儀不是特別美的那種，至少比月貴姬差遠了。不過對于皇帝來說大概滿宮里是個有品級的女人都比我順眼，我的內心對此毫無波動甚至晚飯還多添了半碗。

當然，現在皇帝最喜歡的還是月貴姬，晴昭容在失寵三年后又重回寵妃行列，每個月大概就是初一十五并另兩三天歸皇后，一天歸長寧宮，十五天歸月貴姬，三天歸晴昭容，剩下的宮里其他女人搶。

李小儀老對我誠惶誠恐的，我挺理解她，皇帝一個月來一次長寧宮，每次都跟她睡一起，換誰都對我害怕。我倒是對她挺愧疚的，皇后明確告訴我，皇帝來之后記檔都是我的名字，李小儀要是懷了孩子，孩子的娘也只會是我。

我悄悄給李小儀透了口風，我真不愿意養別人的孩子，去母留子這種事我干不來，孩子親娘還活著又不可能跟我親，我把選擇權留給李小儀，端看她如何選擇了。

隔天李小儀就兩眼通紅地來見我，只說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她的孩子。

我不想笑，也不想哭，我只想嘆氣。

半年后，李小儀懷孕了。

李小儀的懷孕悄無聲息，這個悄無聲息指的是連我都不知道。

她用錦帛將腹部纏了起來，又減少了食量，太醫請平安脈的時候她讓宮女捂著臉代她。

結果在孩子快四個月的時候她來給我請安，碰上了恰巧來探我的皇帝，被他身上的龍涎香一激，她便捂著嘴干嘔起來。

說真的這一幕我又不是第一次見，她慌里慌張地說自己最近胃口不好的借口真是蒼白無力。

皇帝的臉色一下子便沉了下來，召了御醫來看過后便宣稱我有了三個月身孕，胎氣不穩需要暫時封宮。

李小儀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她哭著求皇帝開恩，求我開恩，我卻也覺得無趣。

她要是一開始就表示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變成我的，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把她送到別的宮去，要是懷上了又反悔，也可以告訴我。

她這一邊貪著長寧宮每個月固定有的一天侍寢日子，一邊又防著我，當真無趣極了。

事情在我這里還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到了皇帝那里可就不一樣了。

約摸是因為她孕早期時對自己的虐待和孕中后期時的膽戰心驚，孩子早產了。

也是因為她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壞了，甚至用不著皇帝的人出手，她便沒了。

正慶七年正月初一，珠淑妃應氏產女，序齒七公主，帝賜名嘉和，取“家和萬事興”之意。

我對小七的感覺很復雜，滿宮里瞞得死緊，只有我的兩個貼身宮女和一個嬤嬤，以及皇帝皇后知道她不是我所生，伺候李小儀的宮女太監還有穩婆等等一概被滅口了。

小七的生辰很吉利，大年初一天光乍明時呱呱落地。雖是早產，她身體卻不十分虛弱，哭聲洪亮，我原本打算就讓乳母嬤嬤等照顧她就好，可聽著她哭，我連滿桌子菜都食不知味。

小七滿月時，我第一次抱她，她瞇著眼，捏著小拳頭，原本還哭鬧不休，依在我懷中時竟小嘴一咧，笑了。

這該死的心軟。

小七長得格外像皇帝，活脫脫就是一個翻模，大約是這張臉加上“世襲一等鎮國公的外孫女”雙重加成，皇帝表現得格外喜歡她，連姜微的五公主嘉年都要往后推了，不僅剛出生就擬好了名字，洗三時更是直接給她賜了封號——永瑞公主。

算了，大不了以后小廚房的菜也有她一份，反正……玉牒上她就是我的孩子。

等我“出了月子”再度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宮里的格局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

王昭媛又升到了正二品定妃，月貴姬已然成了月嬪，晴昭容因沖撞皇后降為晴淑嬪，麗淑儀病重，嫣充容因教導三皇子有方而升為嫣淑容——同一個品級，只不過往前挪了一點兒，安貴嬪養著的六公主一場風寒就沒了，鄭容華害了三公主落水，廢為庶人打入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