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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記》第1章

 

那年我十五歲,是京城里頭赫赫有名的明珠姑娘。

京城里四位有名號的大家閨秀,我排著第一位。

余下的玉光姑娘施瑤,寶珍姑娘姜微,巧氣姑娘趙蓉茗,一個個也從未有什麼異議。

只不過,她們的名號那是實打實的夸贊,施瑤肌膚潔白溫婉清麗如玉雕美人,姜微端莊雍容華貴大氣如奇珍瑰寶,趙蓉茗心靈手巧五官精致如巧娘娘賜福。

而我的珠字,壓的是個“珠圓玉潤”的珠。

作為世襲一等鎮國公的唯一一個女兒,長在爹娘哥哥們的寵愛下,我自幼就不缺吃喝,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十五歲的年紀,圓潤得看不出任何一絲與“纖纖佳人”有關的樣子,裙腰幾乎是同齡姑娘的兩倍。

我覺得挺好,爹和哥哥也覺得挺好,娘原先覺得挺不好的,后來宮里傳出消息來要選妃的時候,我娘也覺得我這樣挺好了。

畢竟當今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應當不會看上我這麼個小胖子。

所以,當圣旨來到家里的時候,爹的碗摔了,娘的勺子掉了,大哥的粥流了一桌子,二哥的湯倒進了飯碗里,我淡定地放下筷子,戀戀不舍地瞧了一眼剛夾進碗里還未下口的燒鵝,清楚的明白,往后吃著它的日子不多了。

倒是不虧了我的出身,我甫一入宮的位分就是側一品四妃之一的淑妃,淑德賢惠,四妃默認第一的位置,除了宮里的景貴妃與皇后之外,我上頭就沒有其他的人了。

喔,這次除了早已定了娃娃親的趙蓉茗之外,施瑤和姜微也入宮了,一個封了正三品的玉修儀,一個封了側三品的寶貴嬪,除了我之外,就她倆的位分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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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四妃不另外加封號的規定,我喜歡明珠這個名頭,可不代表我愿意被封做“豬妃”。

娘哭了一晚上,絮絮地囑咐我各種注意事項,兩個哥哥搓著眼睛鼻子氣呼呼地說著叫我入宮不必委屈,爹長嘆一口氣,打算著將府里的廚子給我帶幾個進宮去——左右我這淑妃必是一宮主位,肯定有自己的小廚房。

我連忙拒絕了廚子,點了幾個廚娘,宮里的男人除了皇帝,侍衛就是太監,為了口好吃的叫人斷子絕孫這事我做不出來。

十五歲那年的秋天,最適合吃螃蟹的時候,我被一架絳色妃位翟輿抬進了這四四方方的后宮,后頭跟著長長的嫁妝隊伍,我淡定地翻出藏在袖籠里的栗子糕,啃了下去。

其實皇帝不算在女色上多麼重視,他這是登基第三年,實打實的給先帝守了三年孝,后宮里頭全是他做皇子時的府中舊人。如今已然出了孝,這是第一屆入宮的新人,而我作為位分最高的一人,也是第一個入宮的。

皇后分劃的宮室,長寧宮,離皇帝的宣明殿不遠,距花園也近,最重要的是作為西宮之一,離御膳房更近,這倒是對我的極大關照,我胖,可我不蠢,這人情記著,債多了不愁,反正也是要在這住一輩子的。

我正吩咐著嬤嬤和從家里帶來的幾個丫頭處理雜務的時候,皇帝來了。

我抬頭望了望天空,明晃晃的太陽提醒我現下還未到午膳時間。

所以他來干嘛來了?

不過我挺歡迎他的,畢竟聽嬤嬤說,皇帝留膳的時候飯菜會更好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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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是他愿意跟你同桌用膳。

這點我還真不擔心,他能給我封個淑妃,又在我進宮才一個時辰的時候就來給我撐面子,就必定不會在吃食上斤斤計較。

忙亂是宮女太監嬤嬤們的事,我作為淑妃,只需要安靜地坐在廳里等菜就是了。

御膳房的手藝真的挺好,尤其是那道紅燒鵝掌深得我心,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能大口吃肉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于是我在皇帝微妙的目光注視下啃光了一碟紅燒鵝掌加半碟八珍鴨加半碟醋溜海參加半碟龍須菜,下了兩碗御供香米飯,最后再喝了一碗老鴨湯。

可惜,要不是坐在皇帝對面,我一定要舒服地打一串飽嗝。

當晚皇帝留宿,第二天給我賞了一大堆東西。

這就是我后宮生活的開始。

或者,也差不多是結束。

因為,在那之后,長寧宮幾乎再沒被他光顧過。

第二天我去了椒房殿,皇后寢宮,新入宮承寵后的妃嬪總是要去請安的,何況是我這位分,左不過是五日一次的請安罷了,五天一次早起我還是做得到的。

踏入椒房殿的時候,屋中還只有幾個低位分的妃嬪,坐在靠后的位置竊竊私語,我的出現使她們微微一驚,紛紛起身行禮,我笑瞇瞇地揮揮手,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軟綿樣子,坐在鳳椅右邊的第一個位置上,而后便一邊品著香茗一邊啃著點心,看著一個個嬪妃進屋來。

四妃上除了我還有個惠妃,長得倒不算特別漂亮,家世也一般,但頂不住她能生,她到皇帝身邊九年,膝下有二公主,四公主和大皇子,惠妃位分于她來說是及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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