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爺最愛看戲,這一出暗合他已被丹藥掏空了的身子,以及即將可能遇到的「真愛」,老王爺哪有可能不要強?現在各種名貴藥材淌水似的往里送,只想將自己身子調理好了,再迎娶美人。
我做這些的時候從未有想過要三姐姐感恩,不過現下三姐姐既然已經知道,那我亦不用謙虛推卻。
「那小魁春貴著呢,待姐姐以后寬裕了,可要給我補上這個虧空。」
三姐姐溫柔地笑道:「知道了,以后憑我所有,都盡著你挑。」
10
我拉過姐姐的手細細看著,她的手那樣細軟,如同一塊溫潤白玉。
但我們都知道,那底下隱隱都是針痕。
我好歹還有個哥哥,陶姨娘是外頭聘的良妾,沒有娘家陪嫁的私財,在三姐姐后再無生育。
梅婉貞記恨著當年陶姨娘與她爭寵,同為妾氏之時都要壓她一頭。
梅婉貞當家后,她母女二人在家中日子過得甚是繁累,差不多的都要自己動手。
有時候姐姐要刺繡到深夜,我是知曉的。
在這種內宅,奴仆們拜高踩低。
若沒有娘留下來的錢和幾位奶嬤嬤,只怕我和哥哥也難熬。
我十歲上,三姐姐正是女兒家抽條兒長高的時候,大雪天里,姑娘們都穿著大氅,只三姐姐連件像樣的冬衣都沒有。
我回去說給奶嬤嬤,想要給三姐姐些銀錢周濟。
奶嬤嬤卻道:「我的姑娘啊,自己多了給別人才是分享,自己都自身難保,你又何必引火燒身?」
那時我沒怎麼聽懂,但大概品出了一些意思。
還是倔強的要去幫三姐姐,趁著晚飯時節,我故作不小心推了父親的煙盞,我本想火星迸到三姐姐身上,父親瞧著姐姐衣裳都短了,便會叫梅婉貞給三姐姐添置。
卻不想父親的眼睛壓根兒就不看三姐姐。
隨手罰了隨從,申斥了我二人舉止不穩,閨訓不佳,被梅婉貞一挑唆,父親罰我們跪了祠堂。
梅婉貞故意不叫生火,凍死了我們還省兩份月例陪嫁。
我里面有嬤嬤給縫的暖裘,三姐姐穿得那樣薄,最后還是凍病了。
那一日我才知,嬤嬤說的自己有,不光是銀錢,還有保護自己保護他人的能力。
我沒有。
我幫不了別人,也保護不了自己,性子就一日日懶了下來。
每天軟綿綿的,從不與人計較相爭。
但我現在不爭是不行的。
11
娘的母家姚家也是有女兒在宮中為妃的,七皇子的生母溫嘉貴嬪也曾寵冠六宮,姚家很是有些好財帛,娘雖是旁支,但好歹是寵妃族姐,外祖母也打點出了不少能上臺面的好物件兒,給娘支起了腰桿子。
因著有哥哥,娘的嫁妝一并充在了宋家,好在現成的金銀,娘早已悄悄為我們兄妹存在了銀號,銀票契子放在信得過的奶嬤嬤手里,是再也不出錯的。
下剩的那些擺件、綢緞等家伙,都有姚家的徽記。
我等了許多年,想著只要她一變賣,我便要傳父親一個霸占亡妻嫁妝的名聲,挑唆父親苦打她一頓才好。
想是梅婉貞也知道此層,生怕父親被人笑嘲,到時候不與她干休,即便再如何貼補娘家,也從來不動我娘的嫁妝,想必預備著將來給她自己兒子做聘禮,給她女兒填妝,撐足一場好排面。
以至于這些年我生生抓不住她的把柄。
現在多了一個趙氏,她的穩當日子也要到頭了。
梅婉貞愛錢最甚,我便不信她能將那些寶貝留給趙氏打理。
一旦趙氏掌權,她自然會露出馬腳,我就在這里等著,等著抓到她小辮子的那一天。
還未等我出手,劇情突然原地起飛。
原本定了要迎娶大姐姐的安南世子,居然反悔,指名要娶我。
理由給得煞有介事:「大姑娘冷傲,這樣比來還是宋四姑娘實惠,娶一個回家,不僅能添妃增妾,還連下家兒都安排好了,這一生還有什麼可操心呢?」
他的意思就是就喜歡我愛給人找小老婆這個毛病,嫁給他不僅要給他娶側妃、納妾室,我若是活不過他,走之前還得給他安排個接班的。
聽聽!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再說大姐姐一向要強,他踩一捧一,豈不是要我們姐妹不和?
不要說大姐姐這樣的年歲,婚嫁早已等不得,就元夫人生產后便撒手去了,父親摟著大姐姐哭了三天三夜,父親如何會容得他最珍愛的女兒被下了臉面。
這安南世子,是有意絕我啊!!!
難道要逼我也跳湖不成?
12
我望著面前的水塘,久久不敢往下跳,不由得感慨三姐姐舉身就赴清池,真是豪氣。
「若是不敢便別勉強,你瞧給父親嚇得。」大姐姐聲音冷冷傳來,我回頭,瞧見大姐姐迎風而立,父親在桂花樹后探頭探腦。
想必我們姐妹婚嫁之事一出接一出,反轉再反轉,給父親都弄蒙了,有三姐姐未出閣門便獲寵在先,我這欺軟怕硬的爹,現在誰都不敢輕易得罪。
我又看了看湖心,想著嚇父親一嚇,直起腰板:「誰說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