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若無情誼,合該是君臣才對,他向我發難,我只能領受。
見我沒有什麼反應,他火氣稍微消了幾分,沉聲問我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臣女愚鈍,不知殿下所指?」
他極為不屑地瞥過我,「就是春禾有孕的事,你別再裝了,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在說話。
倘若不是她們,我也不能未雨綢繆,就要徹底百口莫辯了。
「春禾有孕?」
我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
「孩子是誰的?」
「殿下又是怎麼會知道的?」
蘇旭汀大約沒有想到我會反問,表情有些不自然。
「自然是……」
他猶豫半晌,沒有說完,氣勢卻已經弱了下去。
我不信他有臉在我面前把這句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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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宣布葉遲遲站起來了,倒打一耙玩得真 6。】
【前面的姐妹,什麼叫倒打一耙啊,她根本沒動手好吧。】
【對啊,難道孩子又出事了?可是沒人害春禾啊。】
「你狡辯又有什麼用?若不是你晚間送來的點心,她怎麼會小產?」
蘇旭汀眉頭一擰,拍案斥我。
對啊,她怎麼會小產?
我也很想知道。
「臣女不知殿下在說什麼。」
我輕瞥了他一眼,神情不屑。
「不知我在說什麼?」
蘇旭汀一聲冷哼,伸手拂落了案上的食盒,「這不是你送來的?你明知春禾有孕,還給她送這麼多杏仁酥,你是何居心?」
看來,魚兒上鉤了。
「誰說我這是杏仁酥?」
我拾起一塊兒酥餅,抓在手中。
蘇旭汀以為我還在耍手段辯解掩飾,冷冷道:「自是宮中太醫說的,你還有什麼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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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嗅了嗅手中的酥餅,依然有淡淡的杏仁味。
裝盒之前,我讓人用杏仁熬過的滾水淋了兩遍,再用清水反復洗凈,又將花生切成薄薄的碎片摻入酥中。
所以無論看起來還是聞起來,都同我往日所做的杏仁酥餅沒什麼分別。
不過,只要一嘗,便能發覺。
我就是想誘有心之人上鉤。
倘若有人存心要害我,自然一口咬定這是杏仁,甚至可能會買通太醫。
看來,一切和我預想得別無二致。
「那殿下驗證了嗎?」
蘇旭汀眼神閃躲了一下。
他沒有,他顯然沒有,他也認定是我,所以太醫一開口,他便徹底在心里判我有罪。
也許在他心里,我就該是那種為他的所謂寵愛爭得頭破血流之人。
憑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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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我太過冷靜,太過傲慢,惹得蘇旭汀不悅,他伸手叩了叩桌子道:「你現在招認,可從輕處置,倘若再死不承認,葉家也保不住你。」
看吧,他都開始威脅我了。
我們還沒成婚呢,他已經開始居高臨下地拿身份壓我。
倘若嫁他,以后豈不是要卑賤如泥,處處討好,將這個葉家拱手奉上供他驅使?
「殿下認定是我嗎?」
我看向他,笑了笑。
「自然是你。」
聽他這樣說,我認命般地點了點頭。
然后揚起頭來正視他,「既然如此,那就請殿下讓那位太醫過來對峙,再將今日當值的太醫全部請來,驗個徹底。」
「如若真是我有害人之心,我不需寬恕,愿以死謝罪。」
蘇旭汀表情凝滯,終于出現了一絲疑惑神情。
「但是,」我揚聲道,「如若殿下冤枉了我,便請殿下與我葉家解除婚約,一別兩寬,從此以后,再無瓜葛。」
「殿下,您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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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旭汀整個人愣在原地,眉頭緊皺。
他似是并未預料到我會抗爭。
他已經習慣了我的低眉順目和默默討好。
「叫劉太醫過來。」
尚未娶妻的皇子宮中出了有孕的女子,這根本就是十分荒唐的事。
他又怎麼敢大張旗鼓地叫太醫過來。
劉太醫是宮中太醫的新秀,聽說從前與春禾便是同鄉,從前我以為他們是同鄉情誼,現在卻不得不考慮兩者之間有更深一層聯系。
說來也怪,似乎從春禾出現的那一刻起,我便發覺,好像所有人都與她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好像所有人都會無條件地偏向她。
甚至我也不得不無數次地成為她的對立面。
劉太醫態度鏗鏘,端端跪地道:「春禾姑娘驟然小產,便是因為服用了過多的寒涼之物……」
「這杏仁酥便是證據。」
我冷笑一聲,將手中的酥餅遞到他面前,「太醫再好好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杏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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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太醫接過酥餅,托在手中嗅了嗅道:「此物味道清苦,自然是杏仁。」
他的眼里帶著敵意,恨恨地望向我。
我平靜地回望過去,突然意識到,也許這太醫也并不知春禾的本來面目。
昔年他家道中落的時候,葉家曾對他有扶持提攜之恩,然而即便他對我并不了解,卻始終帶著恨意。
他所知道的,也不過是從別人口中拼湊出來的我。
我冷哼一聲,「劉太醫好歹也是太醫院后起之秀,竟然如此草率地斷案。」
「這真的符合醫者仁心的行醫之道嗎?」
劉太醫清秀的眉眼閃過一絲慌張,他這才將酥餅放入口中。
細細咀嚼兩下后,便忽然渾身一凜,然后猛然抬頭看向了我和六皇子。
「這……」
從他的神色中,我便清楚他已了然。
有人欲加害于我,而他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做了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