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曾被送到齊地去,未必會生奪嫡之心吧。
我打開牢門,走到他身旁,他終于抬起頭看我,眼里含著淚:「如意,對不起。」
我輕輕攬著他的肩。
他開始啜泣。
「對不起,如果能重來,我愿意一直留在齊地,和你白頭到老,一起孝敬你阿娘。
「你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和蕭晉辰在一起,心里有多疼。
「我……」
話還未說完,沈確的身子弓了起來。
他顫抖著唇低頭,我手中的匕首正插在他胸口。
他看著我,突然笑了起來,伸出手把濺到我嘴角的血跡擦干凈后,一把推開了我。
「如意,快走。」
我心頭只一瞬間,疼得上不來氣。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東宮,只記得沈確說完話,我轉身便走。
一路上阿娘的面容和笑聲不斷回現。
阿娘,阿娘,你看到了嗎,如意為你報仇了。
但不知為何,我也能看到沈確的身影。
走在我前面,略顯落寞的身影,在夕陽下影子拉得很長,我被完全罩在了他的影子里。
走了很遠很遠,他回過頭來:「如意,今晚讓小廚房給你燉羊羔肉吃。」
「好啊。」
我最喜歡吃肉了。
看到我笑了,他便半蹲下身來捏了捏我的臉:「如意,你要永遠陪著本王,好嗎?」
……
我再不記得任何。
醒來后宮人們說我睡了一天一夜。
蕭晉辰便守了我一天一夜,雙眼滿是紅血絲。
「從未去過天牢那樣的地方,嚇壞你了吧?」蕭晉辰摸了摸我的額頭柔聲問道。
「皇兄,自裁了。
「其實父皇并未下令處決他……可他想不開。獄卒們起先以為他睡了,他側身朝著墻面躺著,一整天都沒有動過,獄卒們才進去查看,發現他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匕首。
「那匕首,插在他胸口,用了極大的力氣。
「獄卒們把他抬出來時,根本掰不開他的手。
「父皇從病床上起來趕去看他,哭了許久,父皇說那把匕首,是當初贈予他帶去齊地的。」
齊王并未被褫奪封號,依舊以王爺規制下葬。
帶著那把匕首一起。
我聽著,心里像是有個窟窿漏了風,涼得很。
那匕首,是我做暗探那年,他送給我的:「如意,這是皇家信物,本王把它送給你,若遇危險,能保你一命。」
終究,我用他送給我的匕首,送走了他。
明明報了仇,可我卻高興不起來。
心里只有說不出的凄涼,喉嚨里好像堵了很多血,腥得我難以忍受,終于我控制不住,一口吐了出來。
暈了過去。
37
我有身孕了。
我吐血后蕭晉辰慌極了,聽嬤嬤說他幾乎是吼著讓傳府醫的。
府醫把脈后說我有了喜脈。
只是近日操勞過度,身子虛弱,這才吐了血。
蕭晉辰很細心地照顧我,但我頭兩個月依舊每日都吐。
前幾日吐的依舊是血,蕭晉辰急得不得了,把三清真人如來佛挨個求了個遍,等我終于不吐血時,他已經瘦了一大圈。
「讓殿下擔心了。」我伸手摸了摸他凹陷的臉頰。
蕭晉辰竟掉下淚來:「孤不能替你受孕期之苦,辛苦你了。」
這些日子我瞧著他待我倒是真心,不似做戲。
每日雖忙著監國處理政務,但隔一個時辰便會差人來問我的情況。
孕吐沒那麼厲害時,已經入秋了。
蕭晉辰讓人傳了口信來:「東宮秋菊開得甚好,太子妃可去賞菊散心,解解煩悶。」
我剛被人攙扶到園子里,就有人來通傳:「南陽侯府來人了。
」
話音剛來,方知夏便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
「江如意在哪里?」
她身后雖跟著些人,卻無人敢攔她。
東宮人人皆知,她曾是太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時間都拿不準主意。
「你是何人?敢直呼太子妃名諱。」身旁的嬤嬤厲聲訓斥道。
方知夏看到我后冷哼一聲,走到我身旁的搖椅上坐下:「我?你記住,你們都記住,我是這東宮以后的正妃娘娘。
「她江如意,不過是個卑賤的琴師而已,怎麼配得上太子。
「她得到的一切都是本該屬于我的,一個賤婢,也配讓我稱一句太子妃?」
說完她向一宮女招招手,「你去她院里,把太子妃吉服拿來。」
這宮女應當是從前她得勢時東宮里比較巴結她的,甚至沒看我一眼,一溜煙便往我院里去了。
我攔住了其他宮人,我倒要瞧瞧她想做什麼。
方知夏手里拿著把剪刀,坐在搖椅上剪著我的吉服:「有些人命里卑賤,擔不起大富大貴會招災的,我呢,這是在幫你。
「江如意,你一個替代我的贗品,怎麼好意思一直霸著這不屬于你的位置呢。我若是你,現在都臊得要去投井了。
「也罷了,這些天你替我把太子伺候得還不錯,我會賞你一筆錢,你走吧。」
我靜靜看著她把吉服徹底剪碎后,才下令道:「把這王府棄婦,扔出去。」
方知夏瞬時站起身來:「誰敢!方知夏,你憑什麼!」
我看著被宮人架住的方知夏,笑道:「就憑我是太子三書六禮開正門娶進宮的太子妃,拜過列祖列宗,見過皇上皇后。」
方知夏紅著眼罵我:「你等著,太子回來定會拿你的頭去喂狗。
你若傷我一分,他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