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狎司身上有信物令牌。
晇縣守城的戍衛一看后面三輛牛車上坐著的都是女子,明白是送去軍中的,也沒多加查看。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到達北狄駐地。
大大小小上百個氈帳,巡查的北狄士兵個個都精壯兇悍。
一見到我們,眼睛幾乎都粘在花娘們身上。
「站住。」
身后有道聲音響起。
來人一身北狄貴族的打扮,卻是面白無須又很瘦弱,瞧著跟粗獷的北狄人大不相同。
帶路的北狄士兵立馬停下。
「南貊君。」
我與薛洄在瞬息間交換了一個眼神,低下頭去。
北狄共十三個部族。
烏邇作為白狄首領三年前在部落紛爭中奪得政權,順利登上北狄王的王座。
而這位南貊君烏彝,乃烏邇同父異母的弟弟。
據我朝掌握的情報,南貘君的生母乃是漢人。
這也是為何烏邇對他輕蔑至此,連封號都極具侮辱之意。
「這是今日送來的花娘嗎?」
「回南貊君,人剛送來,正要帶去大帳。等驗過這些女子身上沒有攜帶兵器,便可送去給各位大人享用了。」
烏彝輕咳了幾聲,他的腳步停在我旁邊。
「你,抬起頭來。」
薛洄賠笑開口,「大人——」
「大人。」
我打斷薛洄,抬眼的瞬間已經帶上萬千風情。
昔日上京城中,我可是春巷各頭牌姑娘的座上賓。
那眼神和姿態,學起來應也有個幾分像。
「大人是要把我帶去您的營帳嗎?」
烏彝看著我,目光沉沉。
我未曾暴露過女子的身份。
即便北狄情報處有我的畫像,眼前這人應該也認不出做女子打扮的我。
我籠在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摸上了腕間的寬金鐲。
片刻,烏彝露出一抹淺笑來。
「今夜王兄設宴,我正愁沒什麼能送給他的,你可會跳舞?」
10
我被單獨帶去一個營帳。
薛洄離開前給我使了個眼色。
這是來之前商量好的暗號,他先去找機會下手,讓我見機行事。
北狄是游牧民族,北狄軍中猶以騎兵最為厲害。
定北軍與其交手過幾次,吃了很多次虧。
北境干旱之地生長著一種草,叫天仙子。
可以研磨制作蒙汗藥。
我原只想和薛洄看看能不能給騎兵營的戰馬下點藥。
只是——
烏邇作為北狄的王,自有隨軍的寵姬美妾。
我扮作慰軍的花娘本是沒有機會近他的身的。
我心中隱隱有個猜想。
夜晚很快降臨。
營地點起火盆,照得亮如白晝。
最大的王帳中,北狄人載歌載舞。
我被覆住眼睛,帶到王帳門口。
只聽到里面傳來烏邇響亮的笑聲。
「我還以為那個薛洄和謝令瑾是多麼難得的天生將才,沒想到竟都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我走進王帳時,眾人的哄笑聲暫歇。
只聞幾聲咳嗽,烏彝淡聲道。
「我聽聞王兄出生時,整個草原只見天狼星明亮高懸。漢人有個說法,稱狼一星,為野將,主侵掠。
「薛謝兩家的小子再厲害,也不及王兄蓋世英才。」
眼睛被覆住,耳力便尤為敏銳。
烏彝似乎給烏邇敬了杯酒。
「謹以此杯,祝王兄戰無不勝。」
帳中一時寂寂。
有人嗤笑道:「南貊君,王上最討厭骯臟的漢人。你倒的酒,怕也臟了。」
又是一陣哄笑。
緊接著,有人驚呼一聲。
「誰,怎麼把火給滅了?」
混亂驟起。
我在一息之間,一腳踹開了前面引路的士兵,一手扯下眼睛上的布條。
眼睛因一直在黑暗中,是以此時反而很清楚地看到了正前方有點滴瑩亮之光。
來不及細想,腕間金鐲中猶如竹葉大小的小刃滑入指間。
小刃飛出的瞬間,我足下輕點,掠出了帳外。
身后響起一聲慘叫,外面的巡衛聽到聲響都往這邊跑過來。
很快,我這樣一個穿著暴露的舞姬就被盯上。
北狄士兵呼號著向我靠近。
我心中默念倒數。
眼看著就要被包圍,遠處的夜空中終于亮起紅光。
號角聲連綿不絕響起——
漢軍奇襲。
趁北狄士兵分神,身后有人一把將我拉進旁邊的氈帳。
黑暗中,薛洄的唇堪堪擦過我耳邊。
「阿蘆,準備回家了。」
11
薛洄搶了兩匹馬。
我們趁亂跑出北狄駐地,卻在一處峽谷被一架車攔下。
車上走下一襲白衫的烏彝。
薛洄擋在我身前,烏彝的目光卻看向我。
「不知怎的,總覺得姑娘面善,像是見過。」
我并未接話,只問:「烏邇如何?」
烏彝笑起來。
「拜姑娘所賜,左眼毀了。姑娘好身手,我果然沒看錯人。」
烏彝的笑意溫和,眼里卻冰冷一片。
「北狄素來敬重真正的勇士,只不過瞎了一只眼的王,還能做草原的雄鷹麼。」
薛洄與我對視一眼。
烏彝因有著漢人血統,在北狄沒少被烏邇欺辱。
北狄的男人死后,其子可以繼承父親的地位、財產、奴隸甚至姬妾。
曾有傳言,烏彝的生母也曾被烏邇凌辱。
烏彝對這位狂妄狠戾的兄長,自然是有恨的。
我將一條紙條遞還給他。
那上面寫著六個字——
【萬事備,欠東風。】
字跡俊逸,顯然很有功底。
「為何幫我們?」
烏彝特地給我制造了接近烏邇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