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衛的令牌。
有了它,即可調動宮中最精銳的內廷禁軍。
一支利箭穿透他的肩頭,翻飛的血肉落了飛雪。
在驚訝到來的前一瞬,痛意先一步攀上心臟蔓延。
裴凌緩緩收回弓弩,臉上濃烈的殺意未散:
「殿下果真為這罪奴來了。」
我盯著燕無羨看了半晌,輕笑:
「阿羨,我來了。」
燕無羨回過神來,神情一僵。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被利用了。
今日這一場調虎離山之計,為的就是殺我。
燕無羨是餌。
薛雪腹中的孩兒即將出生,裴凌等不起了。
一旦泄露半點消息,等待他們的,將是萬劫不復。
唯有先下手為強。
困了父皇,殺了我,逼宮禪位。
烏漆漆的箭矢對準了我。
裴凌冷冷瞥了我一眼,帶著快意的譏諷:
「殿下可知,他是椒喜宮的耳目?
「殿下眼巴巴為救他而來,卻不知一腔真心,終究錯付了。」
燕無羨身子戰栗,牙關咬得死緊,雙目瞬間血紅。
如同被逼入絕境的困獸,判了死罪。
「快走……」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卻仍下意識將我護在身前。
我從后攬住他的腰身,悶悶問道:
「疼嗎?」
手下的肌肉瞬間緊繃。
他的聲音很輕,可我還是聽見了。
「對不起。」
13
雪林里驀然傳來一聲尖哨。
裴凌難以置信地抬頭張望,茫然四顧。
烏泱泱的黑羽衛半蹲著,手里舉著弓,密密麻麻的箭尾曳著火花。
箭矢首尾相連,竟連一絲縫隙也沒有。
不過須臾,裴凌身旁的護衛盡數倒下。
他瞪大了眼,凄然倒地。
我松開燕無羨,一腳踹上他心口:
「本宮放在心尖上的人,豈容你這般踐踏!
「你拿什麼威脅他了?叫他這般為難了三年?」
一想到這三年,燕無羨心底該何等煎熬,我就恨不得將他拆皮煎骨。
更可惡的是,真的黑羽衛令牌父皇早就給我了,他竟敢拿假的來誆燕無羨?!
裴凌咳出一口鮮血,他死死盯著燕無羨,眸底盡是恨意:
「若我今日身死,你妹妹也活不了。
「現在殺了公主,我的人能保你妹妹不死。」
燕無羨持劍的手顫了顫。
我笑出聲來,又一腳將他踹出數米:
「這三年,他可有泄露過任何對我不利的情報?沒有!
「死到臨頭還要挑撥離間,倒不如先擔心你那未出世的孩兒!」
眼下這個時辰,父皇裝的病該好了,林遠那十萬大軍早將皇宮圍得水泄不通。
至于薛燕,大概已痛哭流涕被送入了冷宮。
裴凌一怔,凄厲的嗚咽被朔風蓋過。
雪下得越發大了,我拉住燕無羨的手:
「跟我回家。」
他一動不動,聲音沉痛得要命:
「殿下,我背叛了你。」
捧過他的臉,印上一個吻。
「我知道。」
燕無羨眸光微動:
「不怪我?」
搖了搖頭,又親了一口:
「情有可原。」
他眼眶一紅,聲音又啞了幾分:
「為我這樣的人,不值得。」
我撩開他被血浸透的鬢發,看著那雙洇淚的長眸,一字一句說得鄭重:
「值得。」
前一世,暗衛的劍貫穿他的脖頸時,也問了同樣一個問題。
「值得嗎?」
燕無羨慘然一笑,聲音哽在喉間。
他說不出話。
如今我替他說。
值得。
值得。
值得。
14
燕無羨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夢中光怪陸離,一會兒是紛飛的大雪,一會兒是遍野的海棠。
血腥味伴隨著花香。
他小心翼翼將肩上的女子放下,花瓣般的嬌顏在沉睡。
心臟猛然一抽,要命地疼。
畫面一轉,她又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笑著看他。
她說:「值得。」
燕無羨生出一點卑微的期待。
即便他是個拖累,即便他不配。
他也想抱她、親她、永遠陪著她。
做她手中的刀,護她一世周全。
15
燕無羨昏迷了七日。
醒來時什麼也沒說,只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我。
燕無央出去拿藥,嘆氣道:
「殿下,我阿兄不會傻了吧?」
她自小與燕無羨失散,后來被寧遠伯府認作義女。
偶然與燕無羨相認,卻被裴凌趁機要挾成了把柄。
心口發疼,我深吸了一口氣。
燕無羨不傻,他只是害怕。
害怕唯一的親人會因自己死去。
害怕自己拖累我,所以拼了命想替我拿到黑羽衛的令牌。
在我不知道的時日里,他在煎熬,在掙扎。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一份熱烈的愛。
燕無羨握住我的手腕,連呼吸都輕了又輕:
「殿下。」
我側首,一口咬上他的耳垂。
燙得厲害。
燕無羨僵了片刻,呼吸重了。
或許是受到鼓勵,他將我死死扣在懷中,熾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
片刻后撐著身子,跪在我身前,仰頭流著淚呢喃:
「殿下,求你……」
滾燙的唇上,落下一片云。
我咬住唇,看他起伏的胸膛:
「你瞞了我,當罰。」
燕無羨蹙眉:「罰什麼?」
耳尖一點點泛了紅。
喉結滾了又滾。
趕在他臉紅到快熟透前,我在眼瞼的紅痣上親了一口:
「阿羨,陪我去江南看花吧。」
番外:
十六歲那年,統領說我可以去殿下跟前當差了。
我握緊手中的香囊,勉強平復狂躁的心跳。
無人知道,我等這一天,已等了多久。
公主見到我,只淡淡瞥了我一眼。
她并不記得我。
她不記得數年前曾隨手救過一個暗衛,也不記得自己那時丟了一個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