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坐上去的,倘若當今的這位陛下真的如此愚笨,那就早該跪倒在這皇位之下,成為尸骨累累的墊腳石。」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非要與我作對?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看你現在的情況,只怕待會兒連人形都維持不了,難道你以為你幫了他們,他們就會放過你這個異類,人類從來都是多疑的生物,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你難道不懂!」
歸海大師大吼道,目眥欲裂。
9
我咳嗽著吐出一口血來,身子晃了晃。
「我知道,我愿意!」
「至于死,早在千年前,靈山崩塌的時候,我就該死了。」
「而你也去了吧。」
說完這最后一句話,我伸手點向他的眉心。
火焰自他魂魄中燃起,熊熊烈火間,消失殆盡,只剩下了一副軀殼。
年輕的容顏褪去,露出了一張滿是皺紋的滄桑老臉。
我沉默地看著他。
廝殺聲靠近了太和殿,殿門推開的那一刻,我倒了下去,現出了原形。
緊跟著一雙溫柔的手將我抱了起來,輕輕撫摸著我的腦袋。
我睜開眼睛,是江宛清。
「沒事的,放心。」
她溫柔地對我說道。
穿著黑色盔甲的陸云馳帶著人沖了進來,詫異地看著她。
「皇后與歸海大師內訌,現已雙雙斃命。」
「你懷里的是?」
「沒什麼。」江宛清笑了,「皇后娘娘養的寵物。」
陸云馳雖詫異,但此刻并未多問,快步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沒事吧。」
江宛清搖頭:「我沒事。」
「你呢?」
「我沒事,宮內已被控制,皇后一黨都已服誅,只等陛下發落,普羅寺內的叛黨也已清除,在寺廟的地下室里,我們發現了無數女人的尸骨,想必應該就是積善堂被擄走的姑娘們……」
「至于其余的事,還有待調查。」
「陛下,那陛下還好嗎?」
陸云馳陷入了沉默:「太醫還在看。」
「我們先出去吧,這里總讓我覺得不舒服。」
江宛清點了點頭,抱著我走出了太和殿。
太和殿外,孟蘭以及強迫我們過來的禁軍悉數被俘。
孟蘭頭發散亂,半坐在地上,垂著頭盯著地面的石磚,眼睛里充滿了憤恨怨毒。
經過她時,江宛清停了步子:「我其實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從我和你見第一面起,你便一直對我抱有深深的敵意。」
聞言,孟蘭笑了,抬起了頭。
我注意到她的脖頸,突然泛起了黑色的紋路,心一停,正準備提醒時,孟蘭突然暴起,持著一把閃著烏黑光澤的匕首襲向了陸云馳。
這樣的速度以及力量不是凡人所能擁有。
陸云馳反應迅速,持劍擋住,被強硬地逼退數步,接著孟蘭轉身,一匕首刺進了江宛清的小腹。
速度快到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
鮮血如花般綻開!
我感覺到抱著我的這雙手在緩緩松開,我瘋了一般撲了出去,尖銳的利爪撕開孟蘭的脖頸,黑色的血液從她的血管中涌了出來。
臨死前,她咳嗽著大笑。
「報仇了!報仇了!無暇姐姐,我終于為你報仇了!」
無暇?
盛無暇嗎?
陸云馳失了神,雙目圓睜,通紅一片,沖過來后,看著地上的江宛清,雙手顫抖著幾乎不敢觸碰。
「太醫!」
「去找太醫!」
聽令的士兵聞訊,連忙跑走,場面一陣混亂。
陸云馳伸出手搭在江宛清的小腹上,用力地捂著,鮮血沾濕了他的手掌,而血液依舊像流水一般不斷涌出。
「清兒,沒事的,沒事的。」
他用力地抱起她,一時間望向四周卻像是無頭蒼蠅一般,不知該往哪兒走。
江宛清咳嗽著,臉色越發蒼白,她伸出手眷戀地撫上了陸云馳剛毅卻沒了顏色的臉。
臨死前,她的眼神卻格外明亮。
「不好意思,看樣子,我不能和你一起到老了。」
「娘親給我定下了和你的親事,我心里其實并不是沒有異議。」
「后來嫁你,也多是出于其他的考慮。」
「只是現在我想告訴你,我很高興,我能嫁你,我嫁了你。」
「以后……」她的手垂下,帶著不舍和眷戀,「你好好的。」
陸云馳疾馳的腳步驟然停住了。
他抖著肩膀,整個人像是瞬間褪去了顏色。
「清……清兒。」
眼淚一滴滴地砸了下來。
沉默又好似震耳欲聾。
月色下,他用力地摟緊她,破碎得像是散落的沙。
在這場血洗中,整個通威伯府連同他們的黨羽無一幸免。
事后查明,孟蘭原名盛鳴靈,乃是盛無暇的小妹,樂善伯一家被先帝下令伏誅時,她是漏網之魚,后不知為何同歸海大師有了聯系,因而進宮,陪在了皇后身邊。
京都下了足足半個月的雨。
我跟著陸云馳回了府,眼見著他一夜白頭。
江宛清下葬前夜,陸云馳在靈堂坐了整晚,天亮前,將一個裝滿了信箋的盒子和一枚玉佩放進了棺材。
我蹲在他身邊,一字一句看完了全部。
開頭第一句——退婚,我不同意。
10
江宛清下葬后的某個深夜,陸云馳突然端了一盤桂花糕放在了我跟前。
我歪著腦袋看他。
他不發一言,盯著我看了許久。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狐貍。
」
「你是從蒼州來的吧,我們見過,你是為了汀蘭和曉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