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特來普羅山還愿。
我點了點頭,乖巧地跟在通威伯夫人身后。
今日的普羅山全山戒嚴,閑人勿進。
除了皇后以及宮中的一些妃嬪之外,便是京中高官世家的夫人、小姐等女眷,入目所見,一片的香風麗影。
而我今日,也被特別做了打扮,即便是在一眾貴女中,也是最亮眼的一個。
我看得出來,通威伯夫人很是滿意,聽著其他夫人的夸贊,她這些天在我身上下的功夫終于有了回報。
而我的乖巧也讓她極度省心。
在一眾人中,我見到了她,在此之前,我只聽過她的名字。
那便是文信侯的夫人——江宛清。
她與文信侯之間的故事至今仍被京中人津津樂道。
家境衰落又面生紅斑,丑陋不堪,娃娃親被耽擱多年,被眾人嘲諷,苦嫁不得,卻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文信侯陸云馳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迎她過府,成婚數載,夫妻二人恩愛繾綣,侯府中獨她一人,在京中被傳為佳話,備受艷羨。
而故事中另有一女子,名為盛無暇,與文信侯陸云馳情誼匪淺,只因當年那場血洗,而被諱莫如深,無人再敢提起。
陸云馳也是蒼州水患,陛下親派下來視察的官員,我對他并不陌生,也是在他的主持下,這才告倒了蒼州知府以及通判。
他甚至還送了一處小院給汀蘭與曉湖。
只可惜,他們成婚后,只住了不到半年,便換作了黃土墓碑。
或許是注意到我的目光,江宛清突然側頭朝我看了過來,笑了笑。
我點了點頭示意。
我能看得出來,她目光中對我的好奇。
只是此刻我并不方便過去。
盡管陛下尚在壯年,但朝堂上依舊涇渭分明,尤其是如今皇后再度有孕,與淑妃一派更是斗得水深火熱,都在覬覦著那把龍椅。
陸云馳備受陛下恩寵,是京都當之無愧的紅人,目前尚未站隊,持中庸之道。
而我所在的通威伯府,乃是皇后娘家,名義上我還得喚她一聲姑姑。
之前被陸云馳弄下馬的蒼州知府以及通判,正是皇后一派。
隨著一聲響亮的傳呼聲。
周遭人齊齊低頭,跪了下去。
余光中,我注意到一雙繡著龍紋的靴子,從我面前踏了過去。
緊跟著又是一雙繡著山茶花的鞋子,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曉染,我是姑姑。」
我抬頭,正對上一雙溫柔如水的眸子。
她在笑,笑容溫軟,恍若三月的春光。
素青的一身衣衫,并不華麗,頭上也只簪著一朵白色的山茶花,看上去并不像皇后,溫婉和煦得像是哪家上山踏青的小姐。
只是凸起的肚子格外顯眼。
她好像很喜歡山茶花,也很像一朵山茶花,我突然這麼想到。
「姑姑。」我喚了一聲。
她點點頭,伸手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原本已經走過的陛下也回轉過身來。
「這就是你那個流落在外多年的侄女?」
「是的,陛下。」
「長得漂亮,很像你。」
陛下看著我,挪不開眼睛。
我低頭,靦腆一笑,余光中,我注意到通威伯夫人高高揚起的嘴角。
是啊,她的努力有了成果。
上香,叩拜。
在普羅寺歸海大師的主持下,一通煩瑣的儀式后,皇后同陛下去了禪房歇息。
普羅山上的海棠開得正盛,天恩浩蕩,皇后和陛下也并未拘束眾人。
寺廟后山處處可見賞花的人群。
而我沒看花,目光卻投向了那位普羅寺的歸海大師。
傳聞他佛法精湛,三年前自南疆而來,一場廟前講經召得百鳥齊鳴,更是讓當時的普羅寺慧元住持驚嘆不已,過世之前,將寺廟托付于他。
如今歸海大師更是備受皇家恩寵,尤其是皇后娘娘,時常召他入宮,講經禮佛。
只是……
凡人或許察覺不出,但在我眼中,這位歸海大師身上處處都是問題。
那周身縈繞著的怨氣,已近乎實體。
在他的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
還有他的那張臉……
我攥緊了手,盯著他的目光近乎噬人。
該死的!
他竟然敢!竟然敢用這張臉!
「活下去,活下去,清歌。」
時至今日,他的身影在大火中,依舊歷歷在目。
或許是察覺到了我,突然那位歸海大師望了過來,我連忙收回目光,朝著前方走了幾步。
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注意到江宛清,她屏退了跟隨的丫鬟,像是想要單獨行動。
我有些好奇,另外也想同她接觸一番,于是跟了上去。
她走進了樹林,走了許久后,來到了一棵大樹下。
那樹看上去平平無奇,與周遭并無二致,唯獨在樹下多了些許紙灰。
像是有人剛在此祭奠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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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宛清也像是有些詫異,轉而又笑了起來,喃喃道:「看樣子,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人記得你。」
你?
這個「你」是誰?
我皺起了眉頭,接著聽了下去。
江宛清單手撫著樹干,像是在懷念故人。
我正準備出去,卻見另一道身影先我一步。
那人我才見過,是皇后身邊的女官,手上斜斜抱著一束山茶樹的枝丫,枝丫上的山茶花開得正盛。
她板著臉,嚴肅地開口:「陸夫人,私下祭奠罪官之女,可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