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里是你救了我吧,小狐貍。」
「之前有路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你不方便對不對。」
小狐貍朝著我眨了眨眼睛,張嘴打了個哈欠,又趴了下來。
隱約間,我似乎覺得它在笑。
6
我沒想過會在這里見到范曉湖。
我停留的第二天,他不知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冒雨跑了過來。
我放下手上的米湯,看向他。
「汀……汀蘭,你怎麼來了,我正準備回去找你。」
我垂下眼簾:「我不是來找你的,只是意外而已,過幾天我就走。」
「我聽說永和鎮出了事,出事的人里有趙叔的名字。」
「嗯,我爹死了。」
范曉湖愣了一下,肩膀抖了抖:「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
我搖頭,接著吃了起來。
事關重大,何必拖無關的人下水。
那是我的爹爹,為他申冤乃是我的責任。
雖我如此,但范曉湖卻依舊不依不饒,連著詢問。
最后被問煩了的我將他趕了出去。
晚間,我租住的那對夫妻的閨女過來。
我這才得知,范曉湖經人介紹,來了此地做了書塾的先生,附近幾個村子的孩子都在此處就讀。
他收費不高,為人又和善,短短數日便獲得了村里人的愛戴。
那閨女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小心地問我:「趙姐姐,你和范先生是?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
盡管她已經盡力隱藏,可我還是從她的臉上讀出了那份忐忑和隱秘的緊張。
少女多愛慕俊才。
范曉湖也確有資本。
沉默了片刻,我答道:「只是認識而已,我們之前是一個村的,沒什麼特別的關系。」
「那……那范先生在村中可有娶妻。」
「無。」
「那他可有心儀之人?」
我垂眸:「無。」
話音未落,她的嘴角便無聲地彎了起來。
離開的那天,我沒有和任何人道別。
選了一個陰雨綿綿的早晨,就這樣離開了。
道路泥濘,官道上連馬車都少得可憐,偶有駛過,也不乏華麗精致。
像我這般的農女,又怎敢攔車,讓他們捎帶一程。
雨更大了,油紙傘被打得噼里啪啦,小狐貍趴在我的肩頭,瞇著眼睛。
莫名地,我覺得它的心情不好。
我嘆了口氣,揉了揉它的腦袋,接著往前走。
突然身后傳來了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來人很是急促,像是生怕趕不上一般。
我回頭,正撞見背著個包裹的范曉湖,舉著把油紙傘,深一腳淺一腳地急著朝我趕來,青灰色的褲腿上沾滿了泥濘。
「汀……汀蘭!」
見我回頭,他大叫著,臉上也揚起了笑,兩條腿動得更快了。
「你怎麼來了。」
我正說著,便聽到一聲哎喲。
他直直地撲到了地上,渾身沾滿了泥濘,手上的油紙傘也甩了出去。
我驚得肩膀抖了一下,而后無奈地嘆氣,走了過去,將傘遮在了他的頭上,朝他伸手。
他的臉上、手上都沾滿了泥,見我伸手有些想躲,可是還沒爬起,腳一滑跪了下去。
我:「……」
「我拉你。」
「不用,我手臟,我自己可以。」
他的臉紅得像兔子。
在他又一次差點滑倒時,被我一把抓住:「沒事,一點泥而已,有什麼,洗了就好了。」
他垂著頭,低低地應聲:「不好意思,是我太笨了。」
我帶著他過去,撿起那把油紙傘。
「你來干嘛?」
「我跟你一起回去。」
「跟我回去干嘛?你在金沙村待得好好的,還有村里的那些孩子,你不是夫子嗎?不上課了。
」
我故意板起了臉。
范曉湖直直地看著我,清澈的眼眸里寫滿了心疼:「汀蘭,雖然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但我知道這背后肯定有事,還是大事!」
「否則你不會這樣,平日里就算你再生我的氣,也不會不理我。」
「而且,我也問過救你的李叔他們了,他說他們是在一座廢棄的山神廟里找到你的,被一只小狐貍給引過去的。」
「那時候你發著高燒,縮成一團躺在火堆邊上。」
「要是沒什麼事,你怎麼會獨自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如果你現在不想說,沒關系,我等你想告訴我的那一天。」
說到這里,他笑了:「汀蘭你別怕,從小到大,你在怕的時候,就喜歡這樣繃著。」
被他用這樣溫柔的目光看著,這一路上的委屈、害怕和悲憤瞬間涌了上來。
我只覺得眼眶濕濕的,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想要全盤托出。
可理智最終拉住了我。
我轉身,藏起了眼淚:「此事與你無關,你又算我的誰,要胡亂摻和進來。」
「汀蘭,我不是你的誰,但我想幫你。」
「不用你幫,你個窮秀才!連殺只雞都費勁,能幫我什麼,我爹說得對,你不合適我。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
「汀蘭……」范曉湖的聲音弱弱的,充滿了無奈。
我不再理他,大跨步地往前走。
他跌跌撞撞地跟在我后面,時不時我便能聽到身后傳來跌倒的聲音。
真是的!怎麼這麼笨。
為什麼還不回去?
7
我咬緊了牙,狠下了心。
在回家的路上,無論他如何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我也都一概不理。
倒是小狐貍,似乎對他很感興趣,時不時從我這里跑過去看他。
「汀蘭。」
破廟中,他又沖我討好地笑。
我坐在火堆邊,離得他遠遠的。
他伸手遞了一塊燒餅給小狐貍,對著我示意了一下,小狐貍咬著燒餅蹬蹬蹬地跑了過來,跟著又拖了幾個我路上摘的野果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