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宋哲安覺得這莊子處處都很奇怪。
「一般莊子上會用一些壯勞力,干活兒快,可這里卻到處都是老弱病殘,雖然不至于耽誤干活兒,但卻走不遠。」
宋思安也說:「對,周圍還有柵欄什麼的,距離最近的村莊鎮子也很遠,還只有一條小路通往外面。這里的一切布置就好像在防止外人找過來,也防止里面的人出去。」
現在只有我們一家四個是剛來的,其他的都是在這里干了很久。
而且我們來了之后,沒有任何人跟我們說過話,我們也很少跟其他人接觸。
宋家娘親自打跟宋文風分開就不怎麼說話,看我們三個在討論,終于小聲說:「那些人都是啞巴,他們不會說話。」
一個莊子上全是啞巴和老弱病殘,不可能是莊主太菩薩心腸,只可能是,為了防止秘密泄露。
我看著那運藥材的車,深吸一口氣:「那些藥材全都是治療刀劍傷勢的,戰場上用得最多。」
平常百姓用藥,多是治療風寒肺炎等,只有戰場上會用很多這樣的藥材。
而朝廷用藥,有自己的藥商,也會做得大張旗鼓,斷不會找個地方偷偷摸摸地種植。
消失的許多錢糧,偷偷摸摸種植的藥材……
一切都說明了什麼。
……
在這莊子上待了一個月,有人來找了宋家娘親,讓她寫封信給宋文風。
她斟酌了一下,寫了,寫最近天氣不錯,但很快要轉涼,京城更冷,叫宋大人記得添衣服。
那人很不滿意。
「你寫在這里過得不好,孩子們病了,很想宋大人。」
我娘不肯寫。
我站在一邊說:「我來吧,我會寫。
」
那人看了看我,叫我來。
我雞爪子一樣抓住毛筆,開始寫,寫的字跟狗爬的一樣。
我寫我們這幾天吃了什麼,寫我晚上饞了,挖陷阱自己抓兔子,一抓抓一窩,一只烤了一只燉了,還有三只腌好做了熏兔子掛在屋檐下。
又寫大哥和三弟每天在沙地上練字,大哥還做了首好詩,他們嫌棄我寫字不好看,教我練字,被我打了一頓。
「宋家爹爹,等你回來管管他們,整天非要我練字,這不是嫌棄我嗎,煩死啦。」
我寫完,很驕傲把十張紙給那人看。
那人看完,更生氣了。
「你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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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這人,多不會說話?
「我哪有耍你?你不是要寫大哥三弟生病嗎?我寫了啊,他們被我揍了,受了傷。我還寫明我想他了,想他回來管管兩個好大兒。」
真是的,我可是完全按照他們的要求寫了,他又不愿意。
真難伺候。
這人冷眼看我,冷哼一聲:「不寫沒關系,很快,你們就愿意寫了。」
很快,他們的人將宋思安和宋哲安打了。
打得很重,幾乎打斷了腿。
兩人硬是一聲沒吭,只趴在長條凳上,緊緊抱著凳子。
大哥還抬頭跟我笑:「秀兒,別看,沒事的,我們是男子漢,讀書人該有氣節。」
他還大聲念起了正氣歌,帶著三弟也跟著念。
我被幾個人按住,怒吼道:「要打打我,放了他們,我是女兒,我受了傷,爹會更心疼。」
宋家娘親抱著我,讓我安靜點。
「秀兒別說了,別說了,你也是爹娘的寶貝。」
但她還是沒寫信,只是跟那人要一把刀。
「寫信有什麼用呢,他不會信的,有些東西帶去給他看,他會更愿意相信。
」
那人給了她刀子:「我們人多,反抗也無濟于事,但你若是想自盡,也可以,你還有三個兒女,便是你死了也無妨。」
但我娘沒自盡,只是在我們都想不到的時候突然斬下了自己的小手指。
「娘!」
我撲過去,抱住了她的手,努力想壓住傷口噴涌而出的血。
她哆嗦著將手指丟過去:「打我兒子算什麼,把這個給他,更有用,不是嗎?」
那人也是沒想到,接了手指,又要了我娘一條帕子,包好了,讓人帶出去。
「我倒是沒想到宋夫人有這樣的膽識,佩服。你放心,只要你們配合,兩位公子的傷勢很快便會康復。」
他又笑瞇瞇起來,還安排人給娘親、大哥和三弟治療。
大哥和三弟很自責。
「娘,父親不在,照顧母親和弟弟妹妹是兒子的責任,兒子無能,竟讓母親受此大傷。」
「娘,孩兒無用,應該用兒子的手指。」
娘跟他們笑道:「你們不懂,我這手指一送過去,你爹就絕不會屈服了。我是為了你爹。」
她說宋文風是個倔頭,最是吃軟不吃硬。
若給他寫信,他或許真的會為了我們考慮幾分。
但這手指一送過去,就表明了我娘跟這些人不死不休的決心。
宋文風知道她的性子,斷不會屈服。
「他知道,如果他屈服了,我也會死。為了讓我活,他只能頑抗到底。」
娘捂著手指,朝著京城的方向笑。
我一邊檢查那些人給的藥材,再看了看三個傷號,只覺得我姜家爹爹說得對,宋家全都是倔頭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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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倔頭驢,心眼也特別小。
別人害我,我總要報復回來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不行,多等一晚都睡不著覺。
因為給出了一根手指,也因為這里盡在對方的掌控中,他們對我們娘四個并沒有太大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