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全是擔憂,但是不知道是在擔心誰。
我垂眸看她,「霜太妃,我本以為,您跟阿娘是真正的摯友,可沒想到,您連她真正的死因都要掩蓋。」
霜太妃渾身一顫。
我冷嘲地笑一聲,「阿娘和先皇后當年那麼幫您,您就是這麼Ṱůₑ回報她們的麼?」
她的身軀抖得越來越厲害,直到最后匍匐在地上大哭起來。
圣上慌張大喊,「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朕聽不懂!!快把朕放了!朕是天子,你們這是殺九族的大罪!!!」
謝九序眸光冰冷,「圣上做的事情,才是殺九族的大罪!」
他更加慌亂,「你們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手中的簪子更近一寸,「圣上是不是認為,急于將我賜婚給癱瘓的寧安侯,我一定會逃婚?這樣你就順其自然地開罪蘇家?很可惜,你賭錯了。」
「現在見情形不對,又推霜太妃出來頂罪。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
「毅君。」霜太妃喚了圣上的名字,「說到底,是我們欠他們的……」
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模樣,我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最開始發現圣上忌憚謝九序的時候我就心生疑慮,一母同胞,加上謝九序又是侯爺無意皇位,他忌憚什麼呢?
大齊講究立長立嫡,于情于理,這圣上的皇位都是穩穩當當的。
只有一種猜測,他并非先皇后所出。
那這樣一切就合理起來,先皇后的死因另有蹊蹺,我阿娘在查先皇后死因的途中遭遇不測,真正有能力掩蓋這些真相的也只有一個人。
我抬眸冷冷地看向圣上。
他卻突然大喊:「謝七冥!朕許了你那麼多!你竟然背叛朕!」
謝七冥端坐在大殿一隅,神色晦暗不明,「我是在幫你,也是在幫母妃。」
此刻,大殿外的莫將軍已然跪坐在地上,老淚縱橫。
11
當年。
先皇與先皇后少年夫妻,恩愛非常。
阿娘同琳娘和霜娘也都是閨中摯友,時常往來。
只是,霜娘和一個風流才子有了子嗣,那個風流才子卻沒了音信。
為了霜娘的名節,琳娘索性將那位子嗣歸入膝下,又做了假孕的局騙了先皇,甚至連阿娘都騙過了。
后來這子嗣就是謝毅君,當今圣上。
再后來,琳娘有了謝九序,霜娘被家族安排進宮后有了謝七冥,阿娘也有了我。
因為霜娘一直心存愧疚,終于在謝九序三歲的時候,主動找了琳娘說了太子之位。
謝毅君畢竟不是正統皇子,但若是揭露出他的真實身份,怕是霜娘和謝毅君的小命都不保,所以一定要找到一個名正言順的辦法。
只是,這秘密還是被謝毅君發現了。
他怎麼會容忍到手的皇位拱手相讓呢?于是他把琳娘推下了假山。
而霜娘擔憂自己和謝毅君的安危,做了偽證。
而她也終于發現,這世上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死了,哪怕她再想讓謝九序成為太子,也根本做不到。
后來,她受不了內心的折磨,帶著謝七冥去了封地,在寺廟清修。
阿娘最先發現了不對勁,屢屢出入宮中和大理寺,也隱約發現了不對勁。
而她最后那天臨出發去大理寺前,我抱著她的大腿撒嬌,「阿娘,你為什麼不陪以棠啊?」
「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摸摸我的腦袋,想到了什麼還是說,「以棠知道以后要嫁給誰嗎?」
「知道。要嫁給謝九序。」
「他阿娘不在了,我們要好好護著他。」娘的聲音頓了頓,「若是娘以后也不在了,以棠一定要替娘護著他。」
「好。」
阿娘死在了去往大理寺的途中。
陳年舊案其實應該被掩埋,直到一個信物,打破了這場寂靜——先皇后的鳳簪。
上面的陳舊的淤泥,正是御花園假山后的那片土壤,特地從西北運過來種花的黑土。
謝九序僅憑著鳳簪查了又查,直到查到了自己的皇兄身上。
謝毅君慌了,他知道,這個弟弟不能留了。
秋圍刺殺便是一計,謝九序命大,但癱了也好。
這時候,謝毅君又發現,蘇家小女在查自己阿娘的死因。
他便想著,索性一起對付了個干凈。
他開始步步為營,讓霜娘攬下所有的罪責,把自己摘得干凈。
誰曾想, 事情發展卻超乎他的預料。
其中的一個變數便是, 看似與他同一陣營的謝七冥。
12
謝毅君寫下罪己詔, 一杯毒酒了結了自己。
霜太妃當日便自刎于大殿之上,謝七冥一言不發地替她收尸。
大理寺的人換了一波,將一些謝毅君的同黨關押了進去。
比較頭疼的是,這個皇帝誰來當。
先皇總共沒留下幾個子嗣,還有個老三和老五, 老三入贅別國去了,老五四處游歷, 就剩下謝九序和謝七冥。
「我不當。」謝九序拒絕得果斷, 「讓老七當。」
我并不贊成,「謝七冥表面看著風光霽月的, 實際上骨子里壞得很。你想想,他知道內情,刻意給你線索引導你查下去。」
「而且他背刺的是自己的親娘和兄長,最后霜太妃死的時候,也沒見他流什麼眼淚,可見是個薄情的。
」
「萬一他坐上皇位之后,看我們倆不順眼,再把我們解決了怎麼辦?」
謝九序若有所思。
一旁的謝七冥滿臉黑線, 「……現在說壞話都不背人了嗎?」
我跟謝九序繼續下棋, 「那你不給個合理的解釋嗎?」
謝七冥笑笑,轉過身靠在躺椅上, 搖啊搖啊搖。
半晌,他悠悠道, 「若是沒有母妃的意思,我又怎麼會得到那個信物呢?」
「母妃回來, 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
入冬了, 樹葉凋落。
風拂過,我和謝九序對視一眼, 皆看到了對方眼里的唏噓。
13——番外。
謝七冥登基后。
謝九序雖然腿已經好全了, 但還是日日坐著輪椅,對外宣稱依舊癱瘓,為了除一些舊皇的心腹。
但我的日子就沒那麼好過了, 想和離和不成, 還被他把假戲真做了。
「勞煩夫人了。」
謝九序重新坐上輪椅,矜貴地系上衣帶。
我扯過被褥,有些羞惱,「死癱子!」
「夫人難道不是這個意思麼?」他微微揚眉, 「脫本侯褲子脫得順手,又說要和離, 本侯還以為夫人是鬧女兒家脾氣呢,覺得本侯冷落你了?」
「你把話說全!」我狠狠瞪他一眼, 「脫你褲子是看你的傷疤有沒有淡一些!」
「差不多。」
我一時氣結, 偏過頭不理他。
到底誰天天傳謠他是個癱子的?我看他分明康健得還能再犁兩畝地!!!
面前的陰影擴大, 烏發垂在我的面前,謝九序的臉近在咫尺。
他勾唇笑了笑,「剛剛沒把夫人伺候舒服?」
我, 「?」
下一刻,熟悉的氣息侵略過來。
「本侯再學學,夫人別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