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自己還真狠。」我嘖嘖了兩聲,「一直故意讓傷口惡化,是在演戲給誰看?」
謝九序抿唇,依舊不言語。
我又問道,「你自己侯府的管家,不是你的人?」
謝九序抬眸掃了我一眼,繼續沉默。
我心下了然,繼續慢悠悠地上著藥,「你知道當年先皇后的真正死因嗎?」
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的作用,謝九序的身軀狠狠一顫。
他隱忍開口,「蘇以棠,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闔上藥匣,我輕笑一聲,「侯爺,做人講究禮尚往來,你目前不信我,我自然也不信你。」
「如果想讓我回答你的問題,你就先讓我知道我想知道的,這很公平。」
空氣又陷入了沉默。
我又瞥了眼他胸前交錯傷痕,「弄死我之前,你先管管自己的小命吧。」
給謝九序上完藥,我又沾了點他傷口上的血抹在床單上,就當作是行房事的落紅,明日用來交差。
他靠在床榻一側,目光幽幽,「你倒是懂得挺多。」
我立馬嗆回去,「想讓別人知道你寧安侯又癱又不能人道,也行啊,反正丟臉的不是我。」
謝九序,「……」
合衣而眠了一夜之后,新婚第二日一大早,宮里就來了帖子。
邀請我去宮中閑敘家常,只邀請了我。
而謝九序一大早又被宮里來的太醫絆住了腳,我思索片刻,挽了發髻跟太監一起進了宮。
5
說來,阿娘在的時候,我經常跟著她出入宮中,也經常給先皇請安。
但我從來沒有見過現在的圣上,當年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幾乎是日日進學,哪怕我常常見到先皇后,也不曾見過這個太子。
「蘇以棠,是個好名字。
」
龍椅上的聲音不怒自威,我規規矩矩行禮,「拜見圣上。」
他笑著揮揮手,「落座罷,朕今日喚你來只是嘮嘮家常,畢竟你替朕照顧胞弟,朕自然是要感謝你的。」
說罷,一排排宮女端著寶盒放在我的面前,金銀珠寶,絲綢布匹,眼花繚亂。
我連忙起身,有些無措,「圣上抬舉以棠了,這……這,無福消受啊……」
圣上嘆了一口氣,「那日,若不是九序,朕說不準命喪秋圍了。」
我驚慌跪地,「圣上萬萬不可這麼說……」
他起身,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朕也知,九序癱瘓在床,著實是委屈了你。」
「但朕思來想去,只有你替朕照顧他,朕才會安心些。」
「你也放心,朕絕不會虧待寧安侯府的夫人,日后你也常進宮,跟朕說說九序的情況,他這個人死要面子,在朕面前總是說沒事沒事的,唉……」
明明九五至尊,在我面前卻言辭懇切,儼然是一位愛護胞弟的好兄長。
我作勢抹了抹眼角,「圣上這份心,以棠聽了很是動容。圣上放心,以棠一定會好好照顧寧安侯的。」
「好,那朕便放心了。」
這時,殿外走進一個半百老婦。
圣上繼續說道,「這是宮中的老嬤嬤,很會照顧人,你帶回去,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她便是。」
我指尖微動,抬眸時滿臉驚喜,「多謝圣上!」
進宮的時候一個人,出宮的時候帶了一個李嬤嬤。
我托腮望著馬車窗外,估計謝九序知道我進宮還帶回去個眼線的話,又要開始嘲諷我了。
「夫人可有什麼心事?」李嬤嬤坐在馬車內的一側,恭敬地問道。
我揉揉眉心,「唉,除了擔心侯爺,還能擔心什麼啊……」
「夫人別擔心。」李嬤嬤繼續道,「圣上最為看重寧安侯了,一定會用全天下最好的藥材替寧安侯診治的!」
「我也是心疼他。」我拿著帕子抹抹眼角,「先皇后去得早,他如今又這副模樣……」
李嬤嬤順著接話,「是啊,先皇后薨逝的時候,寧安侯尚且牙牙學語,那會兒圣上也才十三歲。」
突然想到什麼,我抓住李嬤嬤的胳膊,「也沒聽說寧安侯過繼到哪位妃子的膝下,那是先皇親自照料的嗎?」
「先皇哪里有什麼時間親自照料小皇子啊。」李嬤嬤嘆氣,「是養在東宮里,當今圣上照料的。所以這次寧安侯受傷,圣上才如此擔心,他們感情深著呢。」
「原來是這樣。」
我恍然大悟地點頭,若有所思地托腮看向馬車窗外。
感情深?我看未必。
今日在宮中,圣上說的那些話,表面是關心謝九序,實則想拉攏我作為他安插在寧安侯府的眼線。
而他又不確定我會不會為他所用,所以安排了個李嬤嬤來監視我,看這李嬤嬤,估計也只是聽命行事,不知個中緣由。
但古怪的是,明明圣上和謝九序是一母同胞,為何他還要處處防范著謝九序呢?
那場秋圍,刺客的目標究竟是圣上,還是……
6
回到寧安侯府,用了膳已經是傍晚了。
我給謝九序上了藥,又叫李嬤嬤來搭把手,最后才讓下人們退出去準備就寢。
「做戲需要做得這麼全面麼?」
謝九序伸手箍住我的手腕,顯然是對我在他大腿上摸來摸去的動作很不滿意。
我晃晃藥瓶,「怎麼說李嬤嬤也是圣上安排過來的人,也得讓她親自看了傷口,圣上才算放心。
」
謝九序沒說話,吐了一口濁氣,靠在床邊。
我盤腿坐在床上,床幔還是鮮艷的紅色,卻不喜慶,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