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思索邊往府外走去,迎面撞上一個月牙白的身影。
「蘇小姐走路記得看路。」對面的人笑著虛扶了一下我,「是擔心老九了,連路都走不穩了?」
我抬頭,對上一張風光霽月的臉。
謝七冥,世辰侯,也是當今圣上的七弟,性格與謝九序截然相反,是個溫潤如玉的侯爺。
行了禮,我微微頷首,「于情于理,我都應該擔心寧安侯的。」
話說得滴水不漏,謝七冥倒是有些悵然若失,「說來,當年你的母親與本侯的母妃也是摯友呢,還想著喜結良緣,只是后來便宜老九那小子了。」
指尖微微一頓,我摸不準謝七冥的意思。
當年,我的母親與先皇后,還有謝七冥的母妃是三人摯友,也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
后來母親生下我之后,先皇后便率先求了道賜婚,為此,謝七冥的母妃還鬧了脾氣。
只是這種閨房秘辛,謝七冥這個時候拿出來說是什麼意思?
「本侯說個玩笑,蘇小姐不必放心里。」謝七冥揚了揚手中的匣子,「本侯是來給老九送藥材的,他現在如何了?」
「寧安侯回房休憩了,我也不好過多打擾。」
謝七冥若有所思地看向我,然后揚唇,「蘇小姐日后算是本侯的弟妹,若遇到了難處,盡管來找,本侯定當竭盡所能。」
我行了禮,「多謝世辰侯。」
3
七日一閃而過,很快到了大婚這天。
雖然倉促,但皇室給的排面很足。
我從上鎖的匣子里找出母親的畫像看了又看,然后裝進隨身的嫁妝箱子里,跟著八抬大轎浩浩蕩蕩進了寧安侯府。
謝九序腿殘并沒有出席,我一個人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回到婚房。
一直坐到半夜饑腸轆轆,謝九序也沒來。
我揉揉頭痛的眉心,摘下鳳冠,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好像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秋圍刺殺,謝九序癱瘓,圣上賜婚,這一切就像是暗中有一只大掌在推動著。
還有刺殺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誰呢?
打開紅匣子,拿出母親的畫像抱在懷里,我推開了門。
在府中繞了一下,我很快就找到了專屬于先皇后的祠堂。
先皇后和先帝雖然葬在皇陵,但寧安侯府有專Ţů⁵門一處供奉的祠堂。
夜深了,又是大婚,下人都早早撤下了,我掩上門,轉頭看向先皇后的畫像,燭火微微晃動,顯得親切了幾分。
「琳姨,以棠帶著阿娘來看你了。」我把畫像攤開在桌案上,點了三炷香拜了拜,「阿娘她很想您。」
當年,先皇后暴斃,宮中封鎖了消息,阿娘使了所有的法子都沒能見她最后一面。
再后來,阿娘也死了。
三位才女只剩下霜娘,也就是謝七冥的母妃,她傷心欲絕,離宮去了寺廟清修,謝七冥得了爵位,也離京去了駐地。
我望著畫像出神,口中喃喃,「琳姨,您說阿娘的死,當真是意外麼?」
「我暗中讓人查了這麼多年,什麼都沒查到,阿爹也想把我支開。」
「如果真的只是意外的話,那為何原本京中動蕩,阿娘一死,局勢就太平了呢?她臨死之前,還讓我替她護著您的——」
祠堂的側窗吹進來幾道風,畫像前的燭火微晃,涼薄的指尖箍在我的頸側,微微用力。
「蘇以棠,你來這干什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心跳一滯,是謝九序!
身側的人失了耐心,指尖加了力,「你是誰的人?進侯府到底有什麼目的?你知道的,本侯有的是法子讓你在大婚之夜死得神不知鬼不覺。
」
燭光把印在地面上人影拉得很長,看著比我還高一個頭的人影,我逐漸回過神。
「寧安侯,你果然沒癱。」
說完這句話,喉間的動作又一次鎖住,我徹底發不出聲音。
身后的人冷笑,「蘇以棠,說你聰明還是愚蠢?」
「你覺得發現本王的秘密之后,本王會放你活著離開?」
拔下發上的鳳簪,我想都沒想往后刺去。
下一刻,謝九序打掉了我手中的簪子,箍在我脖子上的手卸了力,我順勢掙脫開來,蹙眉看他。
他穿著喜袍,頎長而立,碎發散落在頸肩,額尖滲著汗珠,目光卻死死盯著我。
我揉揉吃痛的脖子,又看看他的下半身,「看樣子你傷得不輕,那你做局是給誰看?」
空氣安靜,謝九序當然不會回我的話,只是額尖滲的汗珠越來越多。
我瞥他一眼,轉身去收起桌案上的畫像,內心一肚子窩火。
「你明明可以逃去江南,為什麼非要嫁給本侯?」謝九序出聲。
我抱起畫像,「因為我腦子不好,以前過得太順風順水了,現在想自己來吃點苦頭。」
謝九序,「……」
他身形微微不穩,伸手扶上了門框,輕喘著粗氣。
我抱著畫像出門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垂眸看著滑坐在地上的謝九序。
「需要幫忙麼?」
4
大婚夜,婚房內。
謝九序的衣衫半褪,腿上的褲子也半褪,露出一截明晃晃的大腿。
「嘶——你輕點。」
我面無表情抬頭,手中抹藥的力度又加重了幾分,「我可沒見你剛剛掐我的時候輕點。」
謝九序額尖滾落汗珠,沒再說話。
我低頭看他腿上的傷,劍傷深可見骨,明明都一個月了,傷口上還掛著膿,連結痂的跡象都沒有。